母亲的时间

　　卫宣利

　　回家看父母，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事先便没有打电话。直到我走到母亲面前，她才反应过来，欢喜地说：“你上次是初九回来的，中间隔了整整27天。”

　　我一下子怔住。想起上次和朋友去旅游，走之前，给母亲打电话，笑问她：“你会想我吗？”母亲答非所问地说：“你放心去玩儿吧，你离开家还差3天才两个月。”

　　差3天两个月，57天，有那么久吗？我每天忙着自己的生活，总觉得好像刚刚离开她，原来那些对我而言稍纵即逝的时光，于母亲却是如此寂寞漫长。

　　是的，时间于我，如射出的子弹，读书、工作、散步、一日三餐、朋友聚会、偶尔出游……日子密集、紧凑、迅速，似乎还没有回过味来，今天已经变成昨天。

　　而母亲的时间，似乎是停滞的。我回一次家，她的记忆就留在那一天，那一天，母亲是忙碌而快活的，她行动敏捷，笑语朗朗。我给她买的每一样东西，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她的回忆，在此后寂寞而绵长的时光里，不断地被重温、放大。然后，她计算着日子，等待我下一次回家。

　　记忆里的母亲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母亲每天天没亮就起床做家务、去集市卖鸡蛋和羊奶，晚上在灯下为我们姊妹几个做衣服和鞋……那时候的母亲，像一阵旋风，她的时间那么匆忙，想让她陪陪我，无疑是件奢侈的事。

　　而今，老了的母亲，安静了，清闲了，她的时间突然就多了起来。多年糖尿病造成的眼疾，又使她的世界空洞茫然。在母亲漫长空虚的时间里，我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她渴望我能停下来陪陪她，一如当年的我。

　　在母亲的时间里，孩子是她钟表的心，她的时针分针秒针全是孩子。

　　摘自《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