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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我妻
 
 
修改时间:[2012/07/01 18:59]    阅读次数:[691]    发表者:[起缘]
 

我爱我妻  作者:郭学文

  “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后汉书∙宋弘传》

  1976年10月1日,一个偏僻山村,一间泥砖瓦房,没有隆重的婚礼,没有鞭炮的声响,甚至连大红喜字都没有张贴,我和妻走进洞房。

  承父母之命,经媒妁之言。妻才19岁,就带着不知艰辛的单纯,不怕别人说她“有眼无珠”,从几十里外的大村镇,嫁到偏僻的小山村。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新归”(婚后三天娘家派人来接走新娘,两天后再由娘家人将新娘送回夫家,叫“新归”)过后,妻便下地干活挣工分了。

  我们那里的稻田很分散,有的在十几里路远的山沟里,耕地要翻过几道山梁,被称为“竹叶田”的,窄小到只能容下一条牛身,被称为“望天田”的,田坎足有一丈来高,耕作条件十分恶劣。为了给家里多挣工分,妻起早贪黑,耕种收割,除了过年过节,我就没见她在家休息过一天。白天劳累不说,收工时还要上山砍一捆柴扛回家。在恶劣条件下劳动,妻有过几次危险的遭遇。有一次,妻手持镰刀割田坎草,过田坎时脚下一滑,手刚好按在锋利的刀刃上,手掌被割开一条深长的口子,顿时血流如注。还有一次更危险,妻做完田工后上山砍柴,看见一条挂在树上的干树枝,她手持镰刀伸长手臂去勾它下来,结果那树技突然直插而下,不偏不倚插在妻的脸上,差点儿插到眼睛,流了很多血。当时已经劳累了一天,肚子又饿,妻几乎昏倒。然而,缝合好伤口,第二天妻照常出工。脸上的疤痕至今隐约可见。儿子出生时,妻哪有今天的孕妇那么有福气,当天爬山越岭割稻子,晚上儿子就呱呱落地。没等到满月,妻又下田了。

  妻孝顺父母,村里人赞口不绝。尽管白天劳累,晚上,她不会忘记打来一桶热水,放在洗澡间,对父亲说:“爸,该去洗澡了。”后来我成为一名教师,调到镇上的中学任教,妻随我到了学校。有一年,父亲病重在床,当时我既担任学校行政工作,又要承担毕业班的教学任务,周末因常常补课,难得回去看望。学校离家几十里路。每逢周末,妻看我走不开,便带上儿子,有时自己一个人,坐半程汽车,爬半程山路,回老家看望病中的父亲,为父亲带来些许的宽心和安慰。我既感内疚又心存感激,是妻替我尽了孝。那时我的工资低微,生活艰难,但每到过年时,她宁愿自己不买衣穿,也记得给母亲买一件。

  我有两个年幼的弟妹,随我读书,跟我们一起生活。除了读书的费用之外,种菜、做饭、洗衣服,一切繁杂家务全靠妻操劳。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六口之家,也够她忙碌了。弟妹俩读书很勤奋,有时做好饭后妻还要去叫他们吃饭。妻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她是否懂得“长嫂为母”的古训,但我知道她对弟妹的照顾,对自己的辛劳没有怨言。

  如今,我的母亲仍住在老家,逢年过节,或者母亲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总是打电话叫妻回去。我发现,妻回到母亲身边,母亲的心情特别好。在母亲看来,我回不回去无所谓,如果妻不回去,母亲就要念叨:“阿娣怎么不回来?”妻回到母亲身边,常与母亲同床共枕,无话不说。邻居们都夸她们“不像婆媳像母女”。我曾开玩笑地对妻说:“假如我们离婚,第一个反对的一定是我母亲。”

  80年代末,是我最艰难的时期。那时候,不但工作任务十分繁重,我还参加了本科函授学*,每学期要到市里上课半个月,对家里常常放心不下。妻知道我的难处,对我说:“你只管安心去学*,不用想家里的事。”我常利用晚上自修函授课程,妻当时做学校厨工,尽管劳累了一天,她仍常常陪着我,为我泡杯茶,为我弄点吃的。后来,我领到大红面子的毕业证书时,心想,这证书有妻一半的心血啊!

  那些年由于家庭不顺,我经常无故发火,妻要么默不作声,要么轻声细语。她把家务事全部揽下,从来不让我插手。她努力寻找机会,看能否帮上我的忙,尽管我的忙她很难帮得上。

  父亲去世时,妻跪在父亲灵前哭得十分伤心,有人误以为是我的亲妹;后来在城里工作的二弟患病去世,因为路途远,我决定自己去料理后事。然而,妻第二天一个人搭车赶来。我知道妻匆匆赶来的意图,她是想看能不能帮我一点忙,减轻一点我的负担,哪怕是一点点。妻怕增添我的负担,常把自己的烦心事闷在肚里,不对我说。

  风雨同舟几十载,我为工作忙碌,常常顾不上家,妻用羸弱的肩膀挑起所有家务,默默地奉献;我们之间从来没说过“爱”字,妻却在为我作出牺牲,她的爱在心底;妻没有读过多少书,不知什么叫做“相濡以沫”,她却陪我度过艰难困苦的岁月,伴我熬过孤灯苦雨的时光;妻更没读过什么经典,不知道什么叫做“忠义孝悌”,她却把我的父母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把我的弟妹当作如同己出的儿女。当我不能为家庭尽职的时候,她替我尽职;当我不能为父母尽孝的时候,她替我尽孝;当我伤痛的时候,她为我抚平伤痕;当我烦恼的时候,她为我带来快乐。

  随着岁月的增长,妻渐渐衰老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粗了,然而,从妻的渐渐衰老中,我依然可以看到她的勤劳善良,从妻渐渐变粗的声音中,我仍然感受到她实实在在的爱。

  曾有人说过,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个女人作出牺牲,我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但这话我信。看着妻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捧着妻越来越粗糙的手,我想,她为了父母的宽心,为了子女的成长,为了家庭的和美,为了我的进步,付出了很多很多……

  如今,我也算是一个知识分子,而且早已走上学校领导岗位,难免有人说我夫妻不够般配的闲话。我一笑了之,不以为然。谁说我妻缺少文化、不懂礼仪?勤劳善良,能尽孝道,岂不是中华民族最深厚的文化、最基本的礼仪?谁说我妻和我缺少共同语言、不懂爱情?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恰恰是夫妻之间最相通的语言,最真切的爱!有这样的妻,有这样的爱,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我爱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