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全世界都停电

　　 王前恩

　　老人心说：“这是我有意打断的。”但嘴上却说：“断了好！”她手上的收音机又唱起了那首歌：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都封了街。我所有窗子外面，被贴上黑夜。我呐喊思念却没人听见，绝望到极点剩的是疲倦。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白雪满天。老人将收音机紧紧地抱进怀里，泪，又流了下来。

　　 ——题记。

　　吃过了晚饭，儿子进了电脑房。儿媳妇和孙子进了他们的厢房。老人洗毕了锅碗，也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厢房。厢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炕墙上的烟缝里冒着烟线。老人双手伸进被窝，这边揣揣那边摸摸，满炕的热。老人笑了。自前年老伴下了世后，炕还没有满炕热过。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他们不愿睡炕，说睡炕上不舒服。他们睡的是席梦思床，房里有空调有彩电有沙发。一月前儿子又买回了电脑，专门收拾了一间作为他的电脑房，房里也装上了空调。除了上班，儿子回到家就是上网。此时孙子跟他妈为争频道又在吵架。老人拿起了柜上的收音机，这是老人惟一的伴儿。老人突然又想起了收音机里老唱的歌：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都封了街。我所有窗子外面，被贴上黑夜。我呐喊思念却没人听见，绝望到极点剩的是疲倦。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白雪满天……老人笑了笑，泪就流了满面，她狠狠心轻轻走到了院里……

　　突然，整个屋子变成了一片黑暗，惟有地上的雪泛着剌目的白光。停电了。孙子跟他妈的争吵声也停了。儿子跑到院里，不由打了个冷颤，怨骂着：“这鬼电！这鬼电！”看到老人正扫着院里雪，说：“娘呀，您歇着我来。”却并没有过去，而是掏出手机给电工打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

　　“婆呀，咱两扫。”孙子拿着笤帚跑到了老人跟前，也扫起来。儿子走到老人跟前，接过扫把说：“娘，你去把炕再烧烧，今晚上都得挤热炕！”“让娘歇着我来烧。”儿媳妇已抱起了柴房的玉米杆。老人笑说：“不能再烧了！我已把两筒炕都烧了，是满炕热！”“娘，你咋知道停电哩？”儿子望着老人笑。老人说：“雪这么大天这么冷，你们那洋空调哪有这土炕暖和哩！你们冷得受不住了，就上娘的土炕上来暖，娘的土炕冰着不是冻着了你们吗！”娘还想说：“娘生你是在土炕上，你媳妇坐月子不也是在土炕上么！土炕好哩！”终没说。老人笑着，但脸上满是泪水。

　　扫过了雪，儿子先上了炕。到炕上儿子一下将被子埋到了下巴上，儿子舒服得嗨嗨笑，一个劲说：“太好了太好了！”并叫脚地的媳妇和孩子：“快上来快上来，好得很！”媳妇抱上了孩子也上了炕。一下将被子拉盖到了自己身上。儿子身上又没被子了，儿子并不恼却哈哈笑，突然，他又将被子拉盖到了自己身上……老人点亮了蜡烛栽在了炕边，嘴笑得合不拢了。很多年前，她跟老伴还有儿子，经常在炕上这样玩耍哩。

　　“婆呀，快上炕！”孙子双手抓住老人干枯的手往炕上拽。老人慢慢上了炕。将孙子搂进了怀里。开始说闲话……说着说着，睡那头的儿子说：“娘，咱睡吧！”老人这才发觉儿媳妇已扯起了轻微的鼾声，怀里的孙子也睡着了。老人试着说：“这么冷的天往后就睡热炕吧？娘晚晚把炕烧热热的！”儿子没有回应，老人心里一酸，又想起了那歌：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白雪满天…。

　　翌日，屋里又剩老人一个人了，她正洗着早饭后的锅碗，村上的电工来了。他是儿子上班时从屋里叫的。电工一进门就指着天空吊下的断电线说：“落到你们家的雪怪呀，居然把电线给压断了！”

　　老人心说：“这是我有意用炕杈打断的。”但嘴上却说：“断了好！”她手上的收音机又唱起了那首歌：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都封了街。我所有窗子外面，被贴上黑夜。我呐喊思念却没人听见，绝望到极点剩的是疲倦。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白雪满天。老人将收音机紧紧地抱进怀里，泪，又流了下来。

　　地址：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八鱼镇姬家店村。

　　邮编：7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