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小涛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忧的是，母亲体弱多病，家境贫寒。面对未来，小涛有些迷茫。

　　小涛的父亲在小涛七岁那年因一场车祸离开他们，十多年来小涛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对小涛的爱和付出，小涛心知肚明。虽然没了父亲，母亲也因工厂效益不好而下岗，但靠着父亲车祸事故的赔偿金，及母亲帮附近一家私人店铺打零工赚的小钱，小涛的生活没有比其他小伙伴差，不管是学*上的用品，还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小涛母亲从不对小涛打折扣，总对小涛说：“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家里还有钱。”而小涛母亲自己，十几年来从没添置过任何新衣。

　　如今，小涛考上大学，仅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还有生活费什么的，且录取小涛的大学，又是一线城市，生活成本较高。小涛心中甚为怅然，呆呆地坐在门槛上。

　　（二）

　　“儿子，儿子，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吗？”母亲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

　　小涛不说话，默默将录取通知书递给母亲。

　　“哎呀，就是该到了嘛。我刚才经过老王家，听说他们女儿已收到录取通知书，我就想，你的也应该到了，所以急急赶了回来，果不其然。”母亲兴奋抱住儿子：“我的好儿子，我们终于有盼头了。”

　　“妈，读大学要很多钱的。”小涛轻轻推开母亲，紧皱眉头对母亲说。

　　“没事，钱不是问题，妈能够供你，只要你好好读书。”

　　“你哪来那么多钱？”

　　“有的，有的。”母亲又一次搂住小涛，对小涛说：“妈还有钱，你爸的赔偿金还没用完。”

　　“十几年了，还能剩下多少？”小涛嘟囔着。

　　“哎，你还不相信妈？”母亲扳着小涛的双臂，直视着小涛。

　　“相信，我相信妈，但您最好再看一看。”小涛依然不放心。

　　“我昨晚才看存折，你尽管放心！”母亲在小涛肩膀重重打了一下，但身子突然一晃，有点站不住。

　　“妈，你没事吧？”小涛扶住母亲，关切地问。

　　“没事！”母亲眯着眼，把头扬起，又微笑看着儿子。

　　“妈，你近几年身体越来越差。我出去读书，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没事，儿子，其实你在网上查到被录取的消息的时候，妈就想好了。你呢，安心去读书，而我，也锁上门，到你小姨家里住。”

　　“小姨？最近我们都没怎么往来，你突然去她哪里住，行吗？”

　　“早就说好的啦，我等你开学后去。”

　　“那我跟小姨联系一下。”

　　“不用，我已经跟她说了，你再去说，还以为不相信她呢。”母亲拦住了小涛。

　　（三）

　　很快到了开学的时间，在一番简单的准备之后，母亲给了小涛一万元，告诉小涛：“这是你入学的学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以后每个月我会按时给你寄生活费。”

　　小涛看着沉甸甸的一叠钱，对母亲说：“妈，不用这么多，拿点学费和开始需要的钱就可以，入学之后，我可以去勤工俭学，余下的钱你留在家里，你也要生活。”

　　“我有，你别瞎操心！告诉你，到了学校之后，要认真读书，专心读书，不许想什么勤工俭学之类的，把书读好，才对得起你爸爸和我！”母亲一脸严肃。

　　小涛无奈叹了一口气，在推托无效之后，他收下了母亲一万元，同时，还在母亲的逼迫下，做了承诺：到学校后专心读书，不勤工俭学。

　　就这样，小涛没有任何忧虑跨进了大学的校门。

　　（四）

　　隔月的月初，小涛接到母亲的电话：“儿子，我已经来小姨这里了。我了解你们学校的其他学生，他们每月的费用大概要2000元左右，我每个月就给你寄2000元，你不要乱用，但该用就用，有什么特殊事情再跟妈说。”

　　“妈，不用这么多，我可以省着用。”

　　“没事，你读书的钱，我预留着。你出门在外，不要一副穷酸样子，记住，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母亲一再叮嘱着。

　　小涛心里有点忐忑：难道这些年母子的生活费都是靠母亲打工赚来的，而父亲的赔偿金动用不大，要不，母亲怎么敢说为自己预留着钱……

　　但既然母亲说了，小涛也就渐渐心安了。

　　从此，每个月的月初，小涛都会准时收到母亲寄来的2000元。

　　（五）

　　寒假小涛回家，母亲也已回家，在家里等着跟他一起过年。

　　乍一见面，小涛吃了一惊，母亲更消瘦了，脸色也很差。不过，她兴致勃勃，脸上写满了自豪和快乐。

　　“妈，你瘦了，是不是在小姨家住不*惯？”小涛关切问道。

　　“不会，千金难买老来瘦，你这傻儿子！”母亲依然笑嘻嘻地。

　　“你在小姨家住这么久，我回来了，应该去对小姨表示感谢。”小涛转身想去打电话。

　　“不用，等春节，你给她打个电话拜个年就行，但不许说我住那里的事。我有给她生活费，没白吃，只是去凑个热闹，千万别提！”母亲很郑重吩咐小涛。

　　小涛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但在母亲坚决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

　　日子循着已铺设好的轨迹向前走着。

　　寒假很快结束，小涛又回到学校。他母亲也随后再次动身去他小姨家。

　　（六）

　　下一学期的暑假，小涛准备回家时，却接到母亲的电话，让小涛别回，留在学校学*或者出去玩玩，因为她也不想回家。

　　小涛觉得怪怪的：干什么呀？小姨家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暑假不回家，也不见自己。

　　但他说服不了母亲，母亲只是一直要求他留校看看书。

　　小涛想想，那就干脆利用暑假打个暑假工，赚点生活费，减轻母亲的负担。但因为没有事先联系，他找到的工作要半个月后才能开始。

　　于是，小涛决定到小姨家走一趟，看看母亲。不知为啥，他心里总是对母亲放不下，隐隐觉得母亲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七）

　　小涛坐了七个小时的客车，到达小姨所在的城市，那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由于汽车站在老市区，而小姨住在新区，小涛还需要转乘公共汽车。看到没有立即出发的公共汽车，小涛索性走进老市区逛街，想晚上再去小姨家。

　　走了一段路，小涛看见前面围着一群人，他挤上前一看，是一位老妇人晕倒在路上，他定睁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小涛心中咯噔一下，扔掉行李，冲上去抱起母亲，慌张地呼喊着母亲：“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

　　也许是听到儿子的呼唤，小涛的母亲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叫了声，“儿子”。

　　“快，扶她回去。”旁边一位阿姨上前帮忙，并跟小涛说：“她就在前面那一人家当保姆。”小涛听了心里直打鼓，看来母亲真的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事。

　　他好想立即向母亲问个清楚，但看到母亲身体甚是虚弱，他没有开口，强抑着心中的难受。

　　他扶着母亲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屋里的境况更是让小涛大吃一惊：一间小小的客厅摆着简单的一张茶几和几张椅子，旁边的小屋里，有两张睡床，一张睡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阿姨。

　　（八）

　　小涛的母亲将小涛拉到那个老阿姨面前介绍说：“这是我儿子。”

　　老阿姨支撑着坐起来，对小涛说：“你的母亲很伟大！”

　　小涛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泪水夺眶而出，他拉着母亲的手，瞪大眼睛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儿子，你要读书，你必须读书！”母亲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家里有钱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呀？”小涛有点声音嘶哑。

　　“哎，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你要好好读书，读好书，这就是我最大的期望。”母亲眼里透出深情。

　　“读书，读书，你就只知道让我读书，可你呢？”小涛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孩子，不要哭。你现在知道了还不晚，赶紧带你母亲回家，想办法借钱给她治病吧。”那个老阿姨对小涛说。

　　“治病？”小涛更吃惊，更慌乱了。

　　“是的，你的母亲是去年到我这里来帮忙的。我是肝癌晚期病人，孩子们工作忙没办法照顾我，就雇佣了你母亲。相处几个月后，我才知道你母亲其实也是癌症病人。”

　　“什么？”小涛的头仿佛炸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母亲。

　　（九）

　　“没事，没事，我没那么严重。”母亲看见小涛情绪快要崩溃，赶紧安慰他。

　　老阿姨却继续告诉他：“我想辞退她，可她不同意，求着我，让我帮忙，因为她要用我支付的工资给你提供读书的费用。我看她人好，对我也很好，所以也一直没告诉我的孩子们。”

　　“妈，你这是怎么了？你这么做，是要我的命呀……”小涛嚎啕大哭。

　　“别哭，儿子，妈没事，妈只是乳腺癌早期，妈还能做。”母亲继续安慰着儿子。

　　“你还做！”小涛抬起头，生气吼了一声，但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又低下了头。他拉着母亲的手，啜泣着说：“妈，我们回去，这就回去。我去借钱，给你治病！”

　　“不要！你还借钱？你不要读书啦！”小涛的母亲甩开小涛的手。

　　“妈，我求你了，你相信我好吗？我已经长大，我会借钱给你治病，我也会把书继续读下去！我有办法，勤工俭学不是就一定影响学业，妈，我求你了……”

　　“听你儿子的吧？我打电话给我孩子，让他们明天找人过来顶替你，你回家去，好好治病。”床上的阿姨说着拿起了手机。

　　小涛一把抱住母亲，任凭泪水决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