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回忆之苏村古城 苏村古城 在素有“三秦明珠”之称的陕西省周至县西,坐落着一个有着600多年历史的古村落———苏村。 从地形来看,其处于渭河谷地南坡第一阶梯。南依秦岭,北临渭河,土地平整,土层深厚。气候上属典型的温带季风区,四季分明,春华秋实。从历史文化上看,早在石器时期周边就有人类活动,到了三代,封邦建国的诸侯骆国距此也不过十余公里,所处地区可谓是中华文明形成发展乃至走向辉煌的核心文化区。在农耕文明历史时期,不失为一个理想的“桃花源地”。 历史总是弄人。在这样得天独厚的自然人文背景滋养下,迟至明初才真正形成了一个集生产、生活、防御为一体的完整意义上的村庄。而谈及具体的形成原因,却是因为一段不太安宁的往事。 元末明初,时局动乱,中原地区屡次遭到南下蒙古骑兵的烧杀抢掠,民众苦不堪言。到了明朝建立之时,朝廷为防备北患,推行“筑城合村”的政策。即将小村庄的人口集中起来,筑造城墙、集中居住、合力防御。于是,以当时的苏家庄为基础,联合周围华、魏、王、朱等姓氏聚居的数个村庄的居民,历时三载,建成新城,旋即更名苏村。 新城就地取材,选用当地黄土再经加工为粘性良好的三合土,逐层夯击而成。东西长约268米,南北宽约198米,城墙顶端宽约9米,根基宽约13米。东西各开一个城门,西门为正,东门为副,城墙四角设有鸟炮楼和打更房。在城墙周围人工开凿的护城河当地人称之为“濠”。“濠”宽约十米,深约七米。既可用于防御,也可用于排涝。每当有贼来犯,城上鸣更巡逻者响起警报,继而吊桥升起,炮楼上架起鸟炮,城墙上撑起强弓,众人同仇敌忾,手执长矛大刀,严阵以待,整个城池固若金汤。在冷兵器时代,如此阵势,足以让任何来犯者却步。因而在当时说到县城以西的各庄城墙时,有着“数完县城数苏村”的俗语。 世间的事大都如此,看似这种样子的表面,深入其中却是那种模样。外面的城墙像是一个威武霸气的将军,而内部的设置却远不像他外表那样紧张严肃,咄咄逼人。相反,倒像是将军怀中那楚楚动人令人神往的女子。城内东西向设街两条,街宽六米有余,民居沿街相向而建,北边的叫北街,南边的叫南街。民居并不连着东西城墙,城门也不正对街道,进城门之后向两侧走,才能入街。为了南北两条街联通便利,在两条街三分之二处又开有一条巷道。两边民居,古朴端庄,和而不同:有的建前后两进房子,临街有门房,后面有正房;有的却喜欢只盖门楼建院墙,院子再设对向的厢房配上正屋;有的则干脆建一个二层阁楼,留一个宽大的院落出来。木窗小格,厚墙深院,个个都那样精致,都含着农人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和向往。集在一起,便形成了一派聚而不散的生活气息,这种精神又不断地勉励着下一代居民勤奋耕读立业传家。城内饮水也不必外借,街道两端和东中部打有水井,以便居民取水。而城内的生活污水及雨水则通过渠道排入城池。 以上这些布置,对于信奉风水却一向实际的庄稼人来说远远不够。于是又依老虎的形状,在城的四角各放石碾一套,如同虎爪;在西门外放置两具石舂,如同虎眼;把东门称做尾门,如同虎尾。村庄南侧地势陡起东西绵延数里,当地称之为“龙塬”。在“龙塬”上立一座“虎城”,既有了“虎卧龙背”这一吉利的兆头,也为平常磨制粮谷提供了宽阔的场地。西门外建有过庙会唱戏所用的戏楼,西门内建有主司农耕的后稷神庙。西南、正北、西北、东北几个方向各有庙宇,若干庙宇呈合抱之势环卫着村庄。这些被黎民百姓敬仰的神灵,连同着他们的庙宇,像一个个卫士那样保护着村庄的繁衍生息,监督着村庄的一切不义不善,接受着一代代善男信女的供奉朝拜,在适当的时候消灾减祸,降下罪罚。 这世上从来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男耕女织质朴古老的生产生活方式终于在清朝末年走向衰落。随着新政权的建立、新生产方式的进入,当然还有一代代新居民的诞生,历史大潮不可避免的席卷而来:城墙被当做生产肥料一点点挖掉,城池被用于填埋垃圾,现代化的磨坊和发达的交通物流使磨盘石舂一度无人问津,一座座混凝土楼房拔地而起代替了破旧的老屋…… 古城终于连同它的时代一道从村庄消失,变成了一种记忆和笔下的故事,任凭我们回想。 二零一九年二月
王庭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