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就想起了老家那些旱井,因我过去曾写过老家的水井,为避免重复,我就取了这个题目,其实老家人都叫做:井子,在老家叫*惯了,通俗易懂,他们还会笑话我不伦不类。不过,在这里我只好附和着大众口吻,先以这个名字记下这篇文字。 老家的旱井,伴随着老家的生息和兴衰。我不曾考究,不晓得老家旱井的历史,但我可大胆地估计,大概是自有了村子,便有了水井,因为水是生命之源,人是必须要喝水的。尔后,就有了旱井,因为人要生存,就得像老鼠打洞一样储备农作物,于是就想方设法在恒温保湿的地下挖旱井,一代接一代地挖旱井,不知挖了多少年。凡是村子周围可挖旱井的地方,几乎都挖遍了。密布在老家的房前屋后,田园路边,很多、很多,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数都数不完,老家人没有能数的清村子有多少旱井的,过去挖的,现在挖的,大约有400多个旱井吧?这一点都不为过。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老家的旱井就滋养着老家人。旱井是老家人的宿命,是老家人的命脉。老家人能走多远,日子过得好不好,似乎都与旱井有关,旱井决定着老家人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老家人的优势,儿时常听城东南乡的人说,他们那地方挖不出旱井来,挖着、挖着,就挖出水来了,没法挪地方重挖,还是这样。没有旱井,有些当年的农作物就没法储存,也就没法为来春农作物育种,尤其是大姜、芋头、地瓜等农作物。被逼无奈,当年每到开春,他们就结伴推着手推车,步行七八十里到我老家来买大姜,推着几百斤重的大姜再赶回去,生姜种,当年也是村庄里的一道靓丽风景。后来,外地人就想法在山上挖旱井,虽说很费力,但总归能挖出来,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而大多数人家还是要来推姜种,一直推到了改革开放年代。 老家的旱井,一如老家人的一笔固定资产,从挖井那天起,似乎就决定了。旱井倾注着也承载着老家人的心血、汗水和价值。从挖一眼井找人帮忙不用花钱,到几十元、数百元、数千元,甚至更高。旱井渐渐也变为可买卖的商品,成为一笔不小的财富。 老家的旱井,就像一枚古钱一样,镶嵌在井口上,外圆内方,也叫“园中方”,造型很富有讲究和内涵,这些“孔方兄”寓示着旱井是储藏古钱的大容洞,像古钱一样源源不断。 老家的旱井,如同老家人的一张名片和大书一样,记录着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谁挖了旱井,是姜井还是地瓜井,长的什么模样,分布着几个井洞,何年何月都谁在这里用过,用的效果怎么样……家家户户旱井的名片上都自带着。还记载着这家人的忙碌,风云变幻,历史变迁。老家的旱井真像一部大书和“名片”一样,凝聚着历史。 老家的旱井,犹如老家人的地下仓库和“银行”,井下向各个不同方向分挖着几个硕大的洞,能盛放很多、很多东西,存物高达数万斤甚而更多,有用来储存大姜的,有用来储存芋头、地瓜的,成了老家人生活的必备。在老家,若没有旱井,就会被人笑话“不像过日子来头”,被人瞧不起,说不过去。在过去年代,没有旱井来储藏粮食是要挨饿的。老家的旱井仿佛是老家的一个“银行”,十几年前,邻村一个姓王的老汉,在旱井里存放了三年的大姜3万多斤,到了大姜行市好的时候,全部从旱井里拿上来卖了,一下子就卖了三十万元,成了当年媒体的焦点,这不就是个银行吗?相比于我老家当年,十余万的也大有人在,这要感谢旱井这个银行。 老家的旱井,仿佛承载着老家一段段故事,说都说不完。这些故事大都是惊险的、离奇的、荒诞的,有的说当年旱井里憋气憋死人的,有的说井里伤着人的,有的说旱井里下去蛇的,还有,被井盖盖在井下憋死的,从井下往上拔人,拔着拔着断了绳子跌伤人的,还有跑着跑着掉到井里跌断腿的,有无意间掉到井下跌伤的……当年在井下发生这样的事很多、很多,不足为奇,记得当年到莫言的“高密东北乡”治疗、拿膏药的就很多。旱井上面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每每到了储放大姜、地瓜的时候,井沿上就热闹起来了,男女老少分布在一个个井沿上,拾姜的男女欢笑声,放姜的手磨井绳声,井上井下“好了、好了”的回应声,汇成了《乡村秋天丰收曲》,在乡村上空回荡。 老家的旱井,宛若一个个特殊变形的游戏娱乐场,有些人善利用,有些人爱放弃。我曾在夏日里和伙伴们到坡地割草和剜菜时,下到闲置的旱井里打扑克、乘凉、玩游戏,井下的沁凉的空气非常惬意,也给生活带来别样的感受和意义;我也曾和小伙伴下到自家的旱井里看小人书,在那凉爽、安静的环境里看小人书尤为专注,生活是需要体验的,有了这样的体验就不会忘记,这是自家的旱井给我带来的。 老家的那些旱井,成了老家的标记。那一眼眼旱井,成就了老家人自己。老家人与旱井相依为命,已互不分离,谁离开谁都难以持久。 乔显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