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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故乡的儿子
 
 
修改时间:[2020/02/08 19:07]    阅读次数:[227]    发表者:[起缘]
 

  早上六点钟的隆昌,透着处子般的静谧。屋外不时传来一片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冷清的空气不断地灌入我的房间,我昏涨的脑袋有些作痛,耳机里的纯音乐《雨的印记》反复播放着,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想与故乡在这黎明前的黑夜里深情对望。

  屋外,是故乡的黑夜,完整的黑夜。它们对我虎视眈眈,似乎觊觎我纯净的灵魂已久。我怎愿就这样出卖自己的灵魂?我要站在故乡的土地上,做殊死反抗。我想保留我的纯真,故乡需要这样的我。

  成年后,我的脚步离故乡越来越远,故乡在我的身后,一路相送。我是故乡的儿子,我明白那种刻进骨髓的不舍。每当天空上明月高挂时,我总是忍不住想回到它的怀抱。这些年,我与故乡愈发陌生了,它变换了模样,我也变换了模样。人们不再提起过去,那些作古的人,似乎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一般。

  不知为什么,每年的年底我都不愿回家,不愿回到故乡。我们中间似乎隔着一条鸿沟,无法逾越。难道是我变了吗?难道是因为城市的灯红酒绿,我不知醒悟地痴迷于醉生梦死?我不知道,也不敢探究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害怕看到结果,我无法正视如今太过现实的自己了。

  故乡的山水,孕育了我的童年,甚至是大半个青春,我没有交出令故乡满意的答卷,我浑浑噩噩地走过了太多的岁月。它似乎从来没有对我失望过,反倒是我,不敢再看它的眼睛,我惭愧,我内疚。我时常反省,我想和故乡和好如初,我相信故乡一直在等待我的真正归来。

  故乡送走了它的一个个孩子,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走他乡。我知道它内心是苦的,但它从来不说,它是温柔慈祥的母亲,却有一颗坚强的心。它是沉默的,从来不把爱挂在嘴边,因为,它爱得深沉。

  还记得童年时的故乡,家家户户都还是泥墙瓦房,人人面有菜色,大家的日子都挺艰难清苦,每日稀饭酸菜是常事。煤油灯依然是夜间照明的主力军,吃肉打牙祭要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长辈们早出晚归,顶着烈日,脸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的挥着锄头辛勤劳作。家中饲养两三头猪和一些鸡鸭。待到秋天,趁着好天气争分夺秒地收割庄稼。一年到头来,除去自己一家几口的口粮和家畜的口粮用度外,剩下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粮食价格向来不高,并随着行情和收成影响,也就看着肥猪卖了换点钱。这也是为什么农村留不住年轻人的原因?用老人们的话说:“在外面打工,一个月两三千随便比你种庄稼强。”这是实话。故乡年轻的劳动力缺乏,荒地越来越多,我为故乡的前景表示担忧。

  故乡被年轻人抛弃了,因为大家都穷过,大家都想在城市里月入过万,买房买车,娶妻生子,彻底扎根城市了。他们希望自己的后代不要再走自己的老路,吃自己吃过的苦了。这不是对故乡的背叛,这是种对美好生活地不懈追求。我能理解,我相信,故乡也能理解。

  故乡喂养了我,我似乎什么也不能为故乡做?进入社会后,才发现,打工没有儿时想象的那么美好,充满艰辛和不易。我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我的心仿佛是江上孤舟,飘摇不定。即便是今夜躺在故乡床上的我,也没有找到内心的安静。我依然浮躁,依然没有方向。我相信,我迟早会打破今天的僵局的。

  我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故乡一眼,对于它地付出,我从来都是心安理得的。我没有推辞过半分,我欣然收下了它所有的赠予。我想当然地认为,我是故乡的儿子,这是我应得的,我不需要说一声谢谢。

  故乡的水田里,游着一群鸭子,有的走在路上,歪歪斜斜的,看着有些滑稽。有的把头埋进浑浊的泥色水中,觅着食。远处的电线上,停着一排悠闲的白鹤,它们机警地注视着水面,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很遗憾的是,我看见它们的第一反应是,捉住它们,然后饱餐一顿。当然,我不会那么做,但我却那么想了。突然,白鹤们似乎是受到了我的惊扰,纷纷展翅飞了起来。这时,我才想起拿出手机拍照,可是为时已晚,二十一只白鹤在我不远处的天空上来回飞了一圈便消失了。我有些失望,但我却有幸看到了它们群飞时的那种优雅身姿。这群可爱的白鹤,但愿人们不会伤害它们。

  那天,我一个人坐在田垄上,漫不经心地望着漫山遍野的泛黄枯草,一种冬日的肃杀之气弥漫在荒野上,周遭寂静得有些可怕,寻食的小鸟饿着肚子从我头顶飞过。一阵风吹拂过我沧桑的脸庞,野草摇曳着身姿极尽谄媚地讨好静好岁月。我的心是空无的,不问红尘纷扰,不问尘埃何去?我就那样坐着,一直等到天色昏暗,我才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家。

  家,是故乡给我的最好的定心丸,如今,我想向故乡讨要第二颗,因为我受够了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日子了。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甚至有些残忍。我也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应该自己努力去争取。故乡除了天空和大地,其实它什么也给不了我。也许,我只是想以故乡的名义去寻找一个家,仅此而已。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还是会一次次地远离故乡,而且随着年岁增长,我会离它越来越远。我对故乡的爱,就是一次我不断远离它的过程。甚至在我的后代身上,这种远离还会持续,只是当初的那种心如刀绞的痛越来越淡了。

  我是故乡的儿子,我跪在故乡的土地上,用身体汲取所有的爱恨,我也将埋下自己的记忆和过往,然后,望着故乡的方向,守住故乡的月亮,守住我内心的苍茫与念想。

  2020。2。2日于内江,竹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