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人

　　 王前恩

　　男人进街门时，夜已把整个屋子罩了起来。男人收起搭在铁丝上的褥子，到厢房拉亮了灯。炕上的女人“嗯！嗯！”着，且流着泪。男人赶忙揭去盖在女人身上的被子。阵阵恶臭朝男人喷来！男人赶紧把女人抱起来，把湿污的褥子撇到炕边，又把干净的褥子铺上。男人慢慢擦拭着怀里女人的下身。弃掉了最后一团污纸后，又抓起一块湿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男人见净了，就朝女人笑笑。女人仍“嗯。嗯。”着，蜡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男人将女人放在了褥子上，擦净了被子上的一小块污物，将被子盖在了女人的身上。男人用手背抹去了女人脸上的泪，下炕将污纸倒掉，又把换下来的褥子刷洗干净搭在了铁丝上。

　　男人对女人笑说：“我去热搅团。”女人“嗯，嗯！”着，微微点了下头，眼里又流出了泪。一碗热搅团放在了炕边，上边漂浮着绿菜。女人好着时最爱吃煎绿菜的热搅团。男人上炕抱起女人，舀一勺勺饭，舌头舔一下，不烫，这才朝女人的嘴里喂去。女人的嘴僵硬，饭送到喉咙口了，但还是往外流。男人的勺勺赶忙接住又给送回去。大半碗饭下了肚，女人打了个饱嗝，不肯再咽了，并微微摇了下头。女人这是饱了。

　　男人放下女人，进厨房草草吃了已冰凉的饭，洗了锅碗，爬在女人的脸前说：“我去看看咱娘！”女人的泪水又流出来。男人伸手擦了下说：“咱娘七十三了。在庙上二十多年了。我想把她老人家接回来哩，你同意不？”听到这话，女人全身动起来，泪水流得更紧了，喉咙发出了一声紧似一声的嗯嗯！头也微微点着。男人一手按住女人肩一手擦女人的泪，说：“咱娘就候你点头哩！”女人的脸上有了笑的红晕，但泪水依然流着。男人擦了下说：“别哭了！你放心，咱娘一定会回来的！”

　　男人走出了街门。天地间的一切都隐进了夜里，惟有稀疏的星星闪着幽幽的光。男人想起什么，返进厢房，爬在女人的脸前说：“别怕。啊？”女人微微点了下头。男人手伸进女人下身，干着哩；又塞了团卫生纸进去。

　　男人到了数里外的庙里，看到昏黄的光里，佛像前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双手合十举在额前念叨着：“仁慈的菩萨呀，让我的儿媳妇快点好起来吧！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只要她好起来！仁慈的菩萨呀，让……”男人叫声“娘——！”就跪在了老人跟前，哭说：“娘呀，您的心胸咋这么宽阔呀！二十多年前她赶您出门……”老人一下捂住了男人的嘴说：“我娃呀，娘是学你哩！你虽不是娘的亲骨肉，但你比娘那让车撞死的亲骨肉儿子都孝敬娘！从你成了宝宝的爹后，老瞒着宝宝娘隔三差五往这儿跑。吃的、穿的、用的；这回给五十，下回又给娘硬塞一百。那回你听说娘病了，跑来端吃端喝接屎倒尿经管了娘一月多；却哄宝宝娘说你到西安做活去了，回家时你借了一千多块钱交到了她手上……这些你以为娘不知道！”老人也流泪了，“我娃呀，宝宝上学费钱，他虽不是你的亲儿子，可你比亲儿子都爱他！二十多年了，我娃呀，你为这个家……”“娘，别说了！”男人打断了老人话，“娘，我这就接您回去。她也同意。”老人站起来，并拉起了男人说：“我娃呀，你先回吧。娘先把这里交待按顿一下，明天回去。”

　　翌晨天刚麻明，男人跟以往一样，就起来了。男人听到了街门外边有??的柴响声，开了街门看到娘在拣干玉米杆。男人叫声娘。娘笑笑说：“你忙你的吧。”抱起干玉米杆就进了厨房。娘往锅里添了水发着了火，发现茶盘里晾的搅团，就咂了一下嘴，心说我娃能哩，嘿嘿，做出了这么好的搅团！娘也爱吃煎着绿菜的热搅团。热搅团做熟了，也漂着绿菜。老人馋极了似的喝了一小口放下碗，端起一碗进了儿媳妇的厢房。

　　厢房里男人正给女人忙着。娘说：“你快去吃饭吧。”男人不。娘又说：“你吃了饭还要上班哩。往后屋里这摊子你就不用操心了！”

　　男人恋恋地去了。娘就把女人扶坐起来，后背垫上了枕头。娘舀起了一勺勺饭，舔尝了一下不烫，说：“吃吧。”女人流着泪，慢慢张开了嘴。咽下之后，娘擦干了女人泪说：“哭啥哩？你我还有宝宝，真有福分哩，遇上了这么好的男人了！该高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