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存一人,今之知其名者,寥也,自诩为逍遥,余与之曾同窗数渺,然湫烛之期年,不复其音讯。于近旁闻其大病,过往矣,登门而席,其言之谬也,然察之色,亦有稍许不惑。见其个中囫囵,疑其怀"构陷"之意,吾观之数日,所撰日记几则,供众友旁之,然书中笔墨不一,亦是期日之所随记,如有疵,忘各位海涵,吴下阿蒙多年,只字识之,然所题名,杜撰之事,皆是胡言乱语,各位了然则矣。 七月五日记 一。、 今儿皎月很美。 忽的忘了自个在哪。 于之故乡,已是数十载未归,现蹒跚而回,心里倒是个中滋味,格外舒爽,不知旧时之上下。如今,却是提防,村头遥家那狗,面目倒是依旧可憎的慌。 不自的灰溜溜跑了。 七月十六记 二、 夜不能寐,这几日旁观,村里那地主家,谝着个大肚腩声色其吠,儿时一遇那恶狗,心头便怵的紧,七上八下的,到如今悄悄躲着,更是彷徨得哆嗦。 总察觉他人似乎木讷些许,那日去村尾赶巧遇着大贵,嘴里泡沫不时溅了我一身,恍惚间,不曾打量。皮肤黝黑了不少,脸好像被这烈阳晒出褶子来了。 “这不,正赶上今年收成差,劳苦劳累的,供钱到手也没几个子。有时还少不了地主家的骂,这还算好,至少没变着法扣钱” “难怪……” “唉,如今这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米缸都揭不开锅……” “大贵!还不去干活在那鬼扯什么!” ………… 话音刚落,眼前之人脸早已涨的通红,耷拉着眼睑,想是,烈日下刺激的。只见他脸部扭曲的挤出来几分笑,喏喏的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一瘸一拐的,配上那乱糟糟的头发,佝偻着像小丑。一回头,只见那背影被拖着很长,很长。 后来,便再没遇见。 听村民说,前些时候,发了昏,竟和地主争执起被打了,在家躺了数日。 “那可真是胆大包天啊,那大人是能够触怒的吗?” “估摸是想争那几口粮吧,这不,糟了眉头” “那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声未掷地,空气顿时紧窒起来,围观人讪笑间,便自打散去了。 过了数月,插科打诨间偶尔再诉说一两分。 再趟个期年,便再没听人提及。 许是,死了吧。 直到今个儿猛然记起,却又不知所以,沉沉便睡去了。
八月七日记 三、 这不五更天还没到,可一睁开便觉得刺眼的紧,嘴里还没扒完昨晚剩下的菜粥,老远便听到:“怎么还没到!赶紧干活了!” 屋外熙熙梭梭的,长里短叹的不时有哀嚎声传来,听临村张麻子说,乡绅或是将田地赋税又提高了,以后上缴的粮食只怕会更多了,可不干这个,又能做些什么呢。 想罢,一步作两步的往泥淖中走着,周围男女老幼依旧在簇拥着,朝霞未起,眼前似黑洞裹撤着一般,着实让人好生闷愤。 木然的和周围混成了一个颜色。 十月十八日记 四、 那日作罢,我正坐在草垛边倚着,这正儿天,唇角干涩的皲裂起来,嘬着粟根,只有那味蕾中可有可无的惺忪麦芽,告诉我似乎还有一分那甜味。 闭眼几息间,不时传来旁侧响起议论声 “这老天爷可真够发昏的,热得打紧,涔湿着,着实浑身不自在”。 “是啊,也不知这日子何时到头,到了素秋,暂会好点吧”。 “但愿如此”。 ……
叨叨唠唠,我便沉沉弥睡了去。 也不知过了过了几个时辰 “你们听说了吗,听我家那死鬼说,他曾看到地主家那狗,竟然在吃人!” “什么,莫要乱说,那狗……畜生罢了,哪会吃人,只怕是喝多了,迷了眼吧” “是啊,你家那酒鬼,又好赌,街坊可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夹杂着欢快的笑声。 “哪会骗人,那日他也是在乔叔家赌牌,半夜回来路上赶巧碰到的,那大铁链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家那位手也花了彩,一回来瞅眼便血泪泪的,可把我吓的半死……” “嘶……” “说是仓皇回头,只见嘴里还叼着一条剩腿,也不知是谁……” “那可当真是可怕的紧” “……” 吃人…… 听完我已经一阵恶寒,嘴里那粟根不知何时咀着如蜡一般,让人口中一阵阵犯涩。何时起,背时顿爬了不少虚汗,这艳阳天里,仿是浸淫在九尺寒冬一般,此刻我大口着出着气,好似想把余生都呼出来一般。 忽觉得头重脚轻得紧。
十一月二十九日记
五、
卧床已是数日,待是寻常感冒,可多日却不见好,神情相较之前好似更甚,眼里总现些魑魅,近些日都靠着街坊剩菜剩饭勉强度日,家里那口锅早不知谁搬了去了。 那日刚趟下,便听扣门声响起,兀自想了许久,也不知还认得哪个熟人,一开门,第一眼便也是分外陌生。 “怎么,不识我了,还记得期年前私塾,还一同坐过?近来可好?” “哦!原是你来了,快请坐,家里多日卧床未起,沾了不少埃尘,见谅见谅” “估摸是犯太岁了,尤其是近些日子,身子骨总觉着乏的慌” “哦?近几年也*得几分医术,我帮你瞧瞧” “哦,哦,好,好……” 大概半个时辰,只见他紧促着眉头,眼神是不是飘忽着盯着我,时而沉思而觑,时而闭眼沉思。 不知为何,总觉着我如他眼里,像是猎物那般,冷不丁的,生怕他忽的就吃了我。 一会只见他已提着笔,一缓再缓写着什么,难道,是什么毒物? 未曾想那间,那老友便已写好,将那纸递在我跟前 “按时照那药方子服些数日,可解当前之病” 双手颤颤巍巍的从他手中取了那药方,一展开,总觉着沉甸甸的,此时羸弱身子已抬不起来看他,恐一抬头,眼神对视便又见那“吃人”的目光。 此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恍惚间,人已不知何时离去了。 仿佛抽离了一般,浑身早已没了气力。 十二月十五日记
六、
那日之后,再去街坊讨口吃的时候,总觉着他人的眼神早已不一样了,似乎如之前那般,憎恶了起来。 想是,寻思暗自生吞活剥了我不成?
大人如此也罢,可隔壁的小孩笑容里,怎也若有若无撺掇着。
难道,他也如此之想? …… 十二月二十日记
七、
再过来看望,屋里早已不见他人影,当初那灰飞早已续了几层,田里那草垛间,依旧人头攒动。 一问起友邻都说是不知,并半开玩笑说起 “怕是有几月未见他了,能有啥劳什子事,怕是太累,跑外面发达去了” “许是,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夹杂着欢快的笑声。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他那病好了没有。
而后,便再也没去打听。
来年正月初三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