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我骑车把小城的沟沟坎坎转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野菊花的影子,于是我断定这里是不生长野菊花的,就像我老家不长这里最耐盐碱干旱最不怕贫瘠的曲曲菜一样。 可是今天,我知道我错了,这里不仅长着野菊花,而且也能开得鲜艳。 在毛遂公园西门进去左拐不远,有一片紫薇和金叶女贞混栽林,地面上照例铺着密密的白三叶,秋天的时候,这种草越发地青翠欲滴。这种普通到俗的植被从来不会打我的眼,每天带着孩子在公园玩,都只是匆匆走过。但今天,却要因为一簇躲在女贞脚旁的野菊花而驻足。 这簇野菊花,严格地说,这四棵野菊花,我不想去探究它是这里原生的还是随从南方买入的花木一起带进来的,我只知道它是一簇野菊,正开着花,从头到脚开着满满的花。它们黄灿灿的小花发出馥郁的香,一些蜜蜂落在上面忙碌地采食花粉,嗡嗡地喧响。一直以来,我都不爱菊花,觉得它的香怪怪的,大朵的花压倒了枝叶,有一种喧宾夺主的感觉。我唯独喜欢野菊花,不张扬却激情,不掩饰却清纯。小小的单瓣花朵即使枯死枝头也散发着极浓郁的特殊香味,那是一种深秋特有的凉凉的香。这种香可以直达你的肺腑,荡涤你的浊气,让你鼻通眼明,神清气爽。 据说,野菊花还有很好的医疗效果。在老家的时候,每当头疼脑热,或是眼赤咽疼,甚至身上起了瘙痒疖肿,母亲就会采一把野菊煮了水给孩子熏或洗,有时还让孩子用这种苦苦的花水簌簌嘴,奇怪的是,所有病痛往往一两次就好了。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自然比别的孩子费事得多,生了火总是让母亲四下里采野菊花来洗。一到秋天,我们家总是时不时弥漫开煮野菊花的清香。有一年,母亲不知从哪得来的偏方,采了许许多多的野菊花晒干了,做了个枕头让我枕着睡,说这样就不好生火了,而且睡得踏实。没想到效果还真好,这种做法就成了*惯。 对于母亲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做法,父亲是从不说什么的,有时还会纵容我们的一些与野菊花有关的事。记得有一次,父亲赶着牛犁菜园里的土豆地,要我们兄弟俩随在犁后把没挖尽的土豆捡出来。我和弟一人一边,在父亲的后面走。但干了没多久,我们就被篱笆边的一丛野菊花吸引了过去。我们摘着菊花,捉花丛中的蜜蜂装到瓶子里。捉蜜蜂时,只要不使劲捏它,只是轻轻地握在手心里,它是不会蜇人的。很快,我们便把父亲要我们做的事抛到了脑后。父亲见喊了几声也没把我们从野菊花旁唤回来,就只好自己一边“得儿驾”地赶牛犁地,一边不时弯腰捡起翻出的土豆扔到旁边的空地上。 父亲就是这样,要求着儿女去做一些事,却总是隐隐地承受和包容着儿女的不听话。而当他自己把本该儿女们去做的事做了之后,就忘了还曾对他们要求过什么。就像这野菊花,静静地开,开过后便隐到草丛中去,不再被别人记起。 我现在才明白,我对野菊花的特殊眷恋,全是因了它曾给予过我很多的好处。 眼前的这簇野菊花如今已过了盛花期,有些花瓣已凋零,只剩下绒绒的花蕊。再过 一段时间,连这些黄黄的花蕊也会干枯。毕竟,冬天的脚步已临近这座小城,周围的紫薇、海棠等花木的叶子早已落尽。 但我希望,更相信,只要有这簇野菊花的生,便会有每年的繁盛的开,每年的蜂舞的热闹,每年的凄清时节的特殊芳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