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无助是那次在地铁站。因为身体原因母亲要来长沙做检查，我那天正好有课，没办法去陪她，于是我提前规划好路线发给她。她那边“哦哦”地回答，仿佛一切都知晓了，我自然很放心。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行程规划能顺利进行，结果在我下课打开手机看到母亲连续的几个疑问之后，我揪心了。“女儿，地铁站这里怎么换乘？”“我找不到换乘的出口啊。”“我迷路了。”每句消息间隔五分钟，最后一条消息发出时间距离我看到消息只有三分钟。我马上打了电话过去。

　　“妈，你在哪里？”

　　“啊，我还在找换乘的口子。”

　　“旁边有站岗人员，找不到就问他们。”

　　“……咦……明明这个箭头是往这边指的，怎么不对嘞……好，人太多了，挤得很。”

　　正值五一，出行高峰，除了家里哪里都人山人海，我忘了。

　　“那我来接你吧。”

　　“不用，我找的到。”

　　“真的可以么？”

　　“可以，我先挂了啊。”

　　“那我在订的酒店等你。”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见到了母亲。大包小包，胀鼓鼓的，不可能都是衣服，几天哪穿得了这么多。我眼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我朝她举手示意，母亲眯着眼环顾四周，看到我的一瞬间，喜笑颜开，挥舞着手臂大叫我的名字。或许是声音太刺耳，周围人都朝我们看，我被盯得有些脸红，讪讪地回应着。母亲过来拉住我的手，摩擦着，我感觉有电光火石在血液里流淌。我好像看到了小时候母亲出去工作，晚上回来时听到老远的脚步声，就飞跑着打开门钻进她怀里，蹭着她讨温柔的模样。如今，我可是越来越害羞了，而母亲却是越来越*惯了。

　　去酒店放好包之后，母亲把塞满的土鸡蛋、蒿菜粑、香肠腊肉拿出来放在另一个袋子里让我拿回学校，我一提，真重。再一看，包几乎空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提着。

　　“咕噜……”

　　“妈，还没吃午饭吧？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你上课急不急，我自己可以的。”

　　“下午没课了。”

　　“好。”

　　一家简单的家常菜馆，饭菜分开的那种。母亲不太喜欢吃火锅、烧烤、小吃之类的。

　　“妈，你还没去过橘子洲吧，今天有烟花呢。”

　　“好看么，你去过么？”

　　“烟花逢年过节才放，难得看见，今天五一，正好。”

　　“好。”

　　橘子洲离订的酒店较远，乘地铁是不二选择。买票，进站，排队、上地铁，母亲一路跟着我。人多，我怕她走丢，于是在排队上地铁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母亲冲我笑了一下，拉得更紧了。我记得，小时候每次上学挤公交的时候，母亲都会把自己的衣角拧一拧，团成个小啾啾塞到我手里，不大不小，刚好塞满我的手掌，说让我攥紧，到时候丢了可不知道。现在，那种感觉又涌上来了。

　　母亲说那天的烟花好美，我也觉得，只是烟花印在母亲脸上绽放的时候，忽明忽灭，我看到了一深一浅的纹路和柔波里的幸福，以及握在手心里的刚刚好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