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人生》368

　　 狄奥根尼与亚历山大大帝

　　狄奥根尼是古希腊哲学家，又译为第欧根尼、戴奥真尼斯，他出生于锡诺普（现土耳其境内）一个银行家家庭，是苏格拉底的弟子安提斯泰尼最忠实的弟子，是犬儒学派中最突出的代表人物。他的真实生平难以考据，但古代留下了大量有关他的传闻轶事。他是一个激烈的社会批评家，他立志要揭穿世间的一切伪善，热烈地追求真正的德行，追求从物欲之下解放出来的心灵自由。他愤世嫉俗，曾经在光天化日之下提着一个灯笼在城里游走，说：“我在找一个真正诚实的人。”他凭着一根木棍、一个斗篷和一个布袋，靠行乞周游了整个希腊，享受了阳光、温暖等一切自然的恩赐，他身边聚集了几千个皈依他思想的人，他向他们讲述这个社会是多么值得讽刺。他强调禁欲主义的自我满足，鼓励放弃舒适环境。作为一个苦行主义的身体力行者，他居住在一只木桶内，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他揭露了大多数传统标准和信条的虚伪性，号召人们恢复简朴自然的生活。归到他名下但现已失传的各种著作中，有对话、戏剧和一部《共和国》，该书描绘了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乌托邦，人们在其中过着“自然”的生活。

　　故事说，一天，征服了当时差不多整个欧洲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托人传话给狄奥根尼，想让他去马其顿接收召见。狄奥根尼对来人说：“请转告亚历山大国王，若是他有意与我结识，那就让他过来吧。因为我总觉得，雅典到马其顿的路程并不比马其顿到雅典的路程远。”

　　无奈，亚历山大决定在东征的途中去拜访狄奥根尼。那一天，狄奥根尼正半裸着身体躺在木桶里晒太阳，对于亚历山大的来访，他连身子都没有欠一下。亚历山大走到他面前，对他说：“狄奥根尼，我能帮助你做点什么吗？”

　　狄奥根尼躺在木桶里伸着懒腰说：“能，请你靠边站，别挡住我的阳光。”

　　“难道你不怕我吗？”亚历山大问。

　　狄奥根尼连瞅都没瞅亚历山大一眼，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

　　“有谁会害怕好东西呢？”狄奥根尼淡淡地说。

　　接着他们谈了很多，狄奥根尼劝亚历大放弃东征，亚历山大大帝拒绝了，理由是“我的命运已经注定”。

　　征服过那么多国家与民族的亚历山大，转身离开木桶时，感叹地对随从说：“我若不是国王的话，我就去做狄奥根尼。”

　　作者感言：犬儒主义的不作为、玩世不恭以及对进步与文明的拒斥，早已为世人所不齿，但我们不能不佩服狄奥根尼对自己信念的坚守。

　　其实，在狄奥根尼时代，犬儒主义是愤世嫉俗的，在对现实的批判方面，有其积极意义，至于玩世不恭，那是后来的事情。狄奥根尼住在木桶里和大白天提着灯笼在人群中寻找“真正诚实的人”，看来是一种怪异的疯癫行为，而实际上是一种清醒理性的自觉选择，他是利用这种激进讽刺的方式揭露和批判现实。另外，他的哲学思想也为古希腊崇尚简朴的生活理想奠定了基础。亚历山大“我若不是国王的话，我就去做狄奥根尼。”的感叹，是出于对狄奥根尼人格独立和思想自由的折服。

　　崇尚人格独立和思想自由，是古希腊的传统，许多诸如苏格拉底、德谟克利特等先哲，都对灵魂生活十分珍爱，他们爱思想胜于爱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把灵魂生活看得比任何外在的事物包括显赫的权势更加高贵。在狄奥根尼看来，面对他在阳光下的沉思，亚历山大大帝的赫赫战功显得无足轻重。

　　我们说这则小故事，意在认同和赞许狄奥根尼对精神自由的看重，也希望更多的现代人重视精神生活，努力追求思想自由和独立人格。

　　珍惜内在的精神财富甚于外在的物质财富，这是古往今来一切贤哲的共同特点。英国作家王尔德到美国旅行，入境时，海关官员问他有什么东西要报关，他回答：“除了我的才华，什么也没有。”使他引以自豪的是，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拥有不能用钱来估量的艺术才华。也是这位骄傲的作家在他的一部作品中告诉我们：“世间再没有比人的灵魂更宝贵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跟它相比。”

　　顺便说一句，狄奥根尼坚持真善、揭穿伪善的这种批评精神被后来者扭曲得面目全非，后来的犬儒主义已经成为无所作为、玩世不恭的代名词。现代犬儒主义是一种“以不相信来获得合理性”的社会文化形态，现代犬儒主义者把对现有秩序的不满转化为一种不拒绝的理解、不反抗的清醒和不认同的接受，是一种深思熟虑的装傻和玩世不恭，是一种消极的社会文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