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杯高挂烛台,十八棵桂花树栽种在灯火中,一些透明的繁华照亮我的身体,一些暗红色的欲望隐去烛台的样子。我拥抱着烛台,拥抱着红酒杯,整夜整夜的,不愿松手。红酒杯骄傲地昂起头,凶狠的目光像雷电一样劈开了我的秋天。 红酒杯不碎,它在漆黑的小屋中装扮着世界,装扮着我。我看着它,它如竹林深处的水光闪动,又如空谷里的山花摇曳。那涌动的身姿穿过大海的波涛,我什么也听不见。我驾着一叶孤舟,一无所获。 有一天,红酒杯在黄昏中离开了,它有秋天的脚印作为方向,而我,没有远方藏下爱情,甚至没有一根青色的拐杖缓慢挪动身子。我大概是苍老了,红酒杯应该继续它的骄傲。 有一点我必须弄清楚,红酒杯是红酒杯,我是我。尽管烛台曾旋转过我的心,但庭前花开也给不了我几许安慰。我是安静的,会一直如此安静下去。偶尔,我也想端着盛满多情岁月的红酒杯置身于闹市,然后歇斯底里的呐喊,为城市灯火中所有躁动的心呐喊,为季节交替中所有枯萎的爱情呐喊。呐喊声很大,传遍了四海八荒,而我,只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红酒杯不说话,不和我说话,它也不和别人说话,它是会唱歌的哑巴,它是瘸了腿的长跑冠军。我们从来不看彼此一眼,它是骄傲的,我在它的骄傲面前也变得骄傲起来了。是的,我为红酒杯的骄傲而骄傲。 红酒杯在将来的某一天,它必须碎裂开来,像雨水落地时溅射的水花,而后面容狰狞地躺在地上。有从历史书上走出来的古人来看它,捡起它,把玩一番,爱不释手,然后对着月光就是一顿狂饮。有从清朝大烟馆里爬出来的东亚病夫,他看了一眼红酒杯,视若无睹的就径直走了过去。有从当代钱包里钻出来的钞票先生小姐们,他们踮起脚尖,争先恐后的要一掷千金买下它。 红酒杯是昂贵的,世人只能跪倒在烛台前顶礼膜拜。红酒杯不会死,它穿着一身嫁衣,在今夜,为了生活,它要违背初心,委身于金钱。我很伤心,我知道,我将彻底地失去红酒杯了。 红酒杯不再纯洁,它是肮脏的,它的灵魂在臭气熏天的死水中浸泡过无数次,苍蝇蚊子在杯子里横冲直撞。我放下手中的红酒杯,我连连作呕。突然,我的眼睛有些湿润,眼中噙满了泪水。 我的红酒杯最终还是死了,它在不死的夜里死在了会死的烛台上。烛台下遗落着它的骄傲,它曾引以为傲的骄傲,如今被世人肆意践踏。我没有去送别它,也没有去瞻仰它的遗容。它走得很安静,只剩下一个空无的烛台供我思念。 2019。11。5竹鸿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