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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十八:牛屎鸟
 
 
修改时间:[2019/10/01 21:07]    阅读次数:[267]    发表者:[起缘]
 

  故乡三溪印记十八:牛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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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落落落落”这不是呼叫鹅的声音,而是牛屎鸟的叫声。

  隆回滩头三溪一带呼叫鹅时,也是这样呼的。

  牛屎鸟是一种冬天常见的鸟,它的羽毛主要是黑色,但翅膀和腹部杂有一点白色,颜色与喜鹊很相近。

  它比喜鹊要肥大得多,两只喜鹊不一定有它重。

  它不活动时喜欢蹲在电线上,而且要每到秋冬天气寒冷时才出现,平时很难看到。

  这种鸟喜欢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很少单独看见它们。

  它们还有一种特性:不会鸣叫,不爱说话。

  我有数数的*惯,这种*惯是因为我们那里有一句方言而起。

  这句方言是:吃狗屎不计部数。

  “部”是我们方言中称动物粪便的量词,如同“堆”或“次”。

  它们一般数十只聚在一起,不会分离。

  有一年是21只,有一年是30只,有一年是33只。

  每只大约重量在一斤或八两左右。

  牛屎鸟的形态看起来胖乎乎、傻愣愣的,憨态可掬。

  由于它喜欢蹲在电线上,头尾的方向相同,每只相距一拳头宽,排列很整齐,有些人称它们为“民兵鸟”或“电线鸟”。

  “民兵鸟”和“电线鸟”是人们当时随口对它们的称呼,没有历史性。

  这种鸟的名称五花八门,人们叫得最多的还是牛屎鸟。

  一些小孩子几乎突然称这些鸟为“眼屎吊鸡”,吊鸡是当地人们对所有鸟儿的称呼。

  我很奇怪:这种鸟不是叫牛屎吊鸡么,怎么变成了眼屎吊鸡了?

  小孩子纷纷道:这种吊鸡不讲卫生,不洗脸,眼屎巴巴的,不是眼屎吊鸡么?

  我反问:你们见过洗脸、讲卫生的吊鸡么?

  小孩子们没有理会我,一个个唱着童谣蹦蹦跳跳地走了。

  牛屎吊鸡飞一飞,

  飞到对面菜?里。

  捡个荷包蛋,

  用来下凉饭。

  凉饭冒(没)熟,

  个个(蛋类)腥臭。

  我明白了:原来小孩子之所以将牛屎鸟改为眼屎鸟,是根据这首童谣改编的。

  它的原词是:眼屎吊鸡飞一飞,飞到对面菜?里。

  牛屎鸟喜欢蹲在三溪人民医院下面或离此稍远一点的电线上,这里是三溪的进街口。

  有一次,我问二队史震南:“震南哥,为什么大家称它们为牛屎鸟?”

  因为他挑着一担空水桶,驻足在冷冽的北风中,目不转睛的看那群鸟。

  史震南道:“什么牛屎鸟?那些东西叫‘牛屎哑巴’!”

  至此,我才知道它们的另一个名称。

  顾名思义,这种鸟是一群不会鸣叫的家伙。

  我又问道:“震南哥,我们为什么称它们为‘牛屎哑巴’,它们都很可爱,一点也不像是牛屎,难道它喜欢吃牛屎吗?”

  史震南显然被我的问话难住了,他很久才说:“可能是吧,不然的话,它们也不会长得这么胖,但我没看见它们吃过牛屎,不知它们吃些什么?这个名字很有可能是祖宗老子传下来的!”

  他的回答与我父母一样,我父母也弄不懂这些鸟吃什么,为什么叫这种脏名。

  有一天,天气仍然很冷,外面又传来一阵“落落落落落”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牛屎鸟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我并不陌生,每到冬天就能听到,只是我万万没料到这就是牛屎鸟发出的声音。

  这种鸟不是哑巴,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后来,我又去了士英先生家,向他老人家请教关于这种鸟的情况。

  士英先生道:“三溪一向有这种鸟,以前没有电线,它们就蹲在屋脊上和晒衣服的竹竿上,这些鸟儿与人友善,不与人抢食,自然就谈不上与人为敌。关于它们的吃食,很可能就是因为吃牛粪,被人发现了,才被人称为牛屎鸟。”

  我问道:“请问您老人家亲眼看见它们吃牛粪吗?”

  士英先生道:“以前我与人多次谈论过这种鸟,也偷偷的跟踪过这些小家伙,但它们的警觉性很高,谁也接近不了它们,因此没有人知道它们吃的是什么。”

  我没有得到我需要的答案,便又问道:“其实这种鸟很容易用鸟铳打下来,有没有人打过?”

  士英先生道:“没有,我没听见任何人打过这种鸟,这种东西虽然成群结队,看起来很傻,但它们的警惕性非常高,只要发现有人用东西临近指着它们,它们就会飞走,去另外一个地方聚合,因此没有人将它们打下来。”

  我再问道:“您们有没有找到过它们的窝?”

  士英先生笑道:“没有没有,当时就有人想到了这一点,但人连这些鸟夜晚的遗迹也找不到,如何能找到它们的窝?不过我思量了很久,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些东西看来很拙笨,很懒??,一点也不勤快,肯定不会筑窝,而且族群比较大,纵然做窝,会有很多连在一起,我估计它们住在峭壁上的土中或石缝里。”

  我一听叔祖父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叔祖父这么分析很有道理,这些鸟可能夜晚就住宿在土里。”

  士英先生又道:“牛屎鸟是大自然的精灵,也是大自然的恩赐,看起来我们是主,牛屎鸟是客,其实这些鸟儿才是主,我们是客,它们的祖先一直蹲守在这里,生生不已,我们的祖先来这里的时间不长,是我们侵占了它们的地盘,它们的损失非常巨大,我们不能反客为主,再去侵犯它们的生活空间,这些鸟一直伴随着我们,走过了无数的春夏秋冬,它们与人为善、与人为邻,是无辜的,我们要放过它们,别再去捕捉它。”

  我机零零地打了一个寒战,嚅嚅道:“你老人家说的是,教训的有理,孙儿记住了,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孙儿的不对。”

  士英先生笑道:“这些鸟是什么?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人一餐可以吃很多只鸟,但事实上它们却要用生命来做代价,我们在嘴馋时,忍一下就会过去,放掉这些无辜的小动物吧!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生命只有一次。不是饲养的东西,与我们无份。所有的野生动物包括:蛙类,鸟类都要好好保护,有很多东西一旦失去就永远没有了,自古以来,灭去了很多东西,我们是人,不是弱肉强食的畜生,我们应该拿出人的气量来。我在外面看地吃饭时,首先要问一下菜中有没有野味,如果有的话,我会辞去,不再吃那餐饭。”

  他老人家又笑道:“我去年在乌庙(新邵五星)看地时,弄了一个大笑话。那天我给主家看房屋风水,那家人办了很多菜,足有十来个碗,我问有没有野味,那家男人说‘有’,我当时很生气,就说明不吃野生动物的原因,那个男人说他唯一的野味是野鱼,我笑了一阵,才重新坐下,在他家里吃了饭,不过那家男人受到了我的启示,不再打猎,也不再购买野生动物肉。”

  我听了很感动,也受了启示,低头道:“您老人家教诲得有理,您给我教的这堂课很生动,很有学问,我以后不再辜负您的厚望。”

  这次的对话是1978年冬天。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总会想起叔祖父的话。

  后来,我每次回家小住,总会向电线上望去,发现牛屎鸟越来越少,到1989年全部消失了,电线上空空如也。

  不久我去了三塘舅舅家,特意注视三塘的电线杆,结果只有几只小麻雀和茅肆鸟倦缩在上面,以前这里也有一群牛屎鸟蹲留在上面。

  第二天,仍然没有牛屎鸟的踪迹。

  我一打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鸟是何时消失的。

  我知道,牛屎鸟在我地灭种了,再也找不回来。

  无独有偶,我们宿舍有一个风扇弹子可能磨损了,发出的声音就是“落落落落落”。

  这种声音连响五下,并且连贯性很好,我突然发现:这种声音很像是我少年时代听过的牛屎鸟发出来的声音。

  我闲上眼睛,美美的领略了一阵和牛屎鸟酷似的声音。

  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回到了寒冷的冬天,回到了风吹电线的纯真岁月。

  后来宿管叫维修工来更换风扇,我正好在宿舍,急忙劝阻:“这台风扇其实很好,比新的还好,夏天我们用空调,很少用风扇,只是偶尔动用一下一号档,如果调二三号档,风速加快,就不会出现弹子磨损的‘落落’声,这种声音很好听,像是一种鸟儿发出的声音,如果另一个人有意见,我会对他解释清楚的,请不要修理或更换。”

  那些人听完我的解释,全都点头:“蒋老师,你说得对,我们理解你的心情,那我们走了,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告诉我们!”

  当夜,我对与我分配在同一宿舍的江西小伙子说明了这件事的原委,求得了他的谅解。

  我的工作很特殊,时间是:别人上班我下班,别人下班我上班。

  多年来,我一个人在宿舍时,都会打开风扇开关,倾听仿佛来自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往事一过数十年,

  人间许多沉夕烟。

  改尽颜色风和雨,

  低头只见水中天。

  。

  乐安昌宇

  2019年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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