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人生》295

　　 矍铄的老仆与多病的财主

　　在《列子•周穆王》中有这样一则故事，故事说，在周朝的时候，有一个姓尹的大财主，称霸乡里，待下人也十分苛刻。家中有一老仆，在他的威逼下，终日劳作，累得筋疲力尽。由于白天太累，老仆晚上睡得特别香，而且每晚都做梦。在每晚的梦中，老人成了高贵无比的国王，他发号施令，总揽一国之政；他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他到处游览，尽情享受，无比快乐。鸡鸣日出，老人一觉醒来，又开始辛勤的劳作。由于晚间睡得熟、睡得香，心情又好，尽管白天很累，但身体很健康，精神矍铄。别人见老仆每天如此辛劳，便常来安慰他，而老仆则说：“人活一百年，白天和晚上各占一半，我白天为奴仆，劳累确实很劳累，但晚上我是一国之君，无比快乐。我还有什么感到抱怨的呢！”

　　而他的主人尹财主却恰恰相反，因发财心切，不择手段，一天绞尽脑汁，也累得心神俱疲，晚上则辗转反侧，久不入睡，等到昏昏睡着，又夜夜做恶梦。在梦中，他或者遭了劫匪，家财尽失，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或者遭了水火之祸，家中被大水冲得一干二净或被大火烧得片瓦不留，自己也险些在水火中送了性命；或者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只好给人当仆役，不仅要干所有的脏话、累活，还经常挨打挨骂，受尽屈辱。梦中醒来，常吓出一身冷汗，白天头昏脑胀，恶梦时时萦绕心头，整天心惊肉跳，生怕恶梦应验，变为现实，因此面黄肌瘦，浑身疼痛，整日求医问病，药壶不离左右。

　　作者感言：老仆因做好梦而坦然，辛劳而健硕；财主因做恶梦而恐惧，富有而多病，虚幻的梦竟有如此效用。其实，梦看起来是虚幻的，但与现实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说这则小故事，就是想借此聊聊“做梦”这个话题。

　　现代科学已经证明，梦是人体一种正常的生理和心理现象，是人在浅睡眠状态下一部分脑细胞仍在活动的结果。从人身心健康角度着眼，做梦是有益的，它是调节人体心理平衡的一种方式。人不睡觉的时候，大脑左半球的神经活动占优势，而睡眠做梦的时候，大脑右半球的神经活动占优势，在机体24小时昼夜活动中，醒与梦交替出现，可以实现神经调节和精神活动的动态平衡，有益于神经系统健康。生理学家告诉人们，每夜做一定数量的梦是必需的，否则会引起心理上的不良反应，如紧张、焦虑、易怒、记忆障碍，甚至会出现幻觉和定向障碍等症状。做梦，不仅对脑功能的恢复有益，有助于脑中枢神经系统的发育；还可以为大脑神经提供一种经常性有益刺激，使中枢神经系统调整到一种准备状态，以防止大脑神经在夜间停止活动而丧失功能，并使大脑里的信息得到重新清理。人如果长期无梦睡眠，倒值得警惕了。当然，若长期恶梦连连，也常是身体虚弱或患有某些疾病的预兆，应当引起注意。

　　关于梦的成因，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但不管怎么说，梦境及所负载的信息与做梦者的思想意识、理想信念、情绪情感、生存环境、生活阅历、兴趣爱好、健康状况、人际关系以及当时的睡眠条件、睡态等不无关系。整天萦绕在心头的事情，就很容易入梦，此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身体不舒服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容易做恶梦。财主为发财不择手段，称霸乡里，苛待下人，做了许多坑害别人的事情，自然心存戒备，恐人报复，且爱财如命，唯恐散失，这些不良信息存于大脑，再加上肉体的病痛困扰，焉能不在梦中有所反应，常做恶梦是自然的。而老仆则不然，虽一天劳累，但心无旁虑和恐惧，坦然入睡，做好梦也是理所当然。看来，加强德性修养，多做好事善事，不过分贪欲，心境平和，不仅白天活得踏实，晚上也能睡得安稳。

　　怎样看待梦境，是每个人都必然面对的问题。无疑，梦呈现出来的世界，是一个“虚拟世界”，是一种虚浮的幻象，它与实实在在的“客观世界”相比，具有非真实的虚幻性、杂乱无章的非逻辑性，是人无意识的产物。但它也是一种客观存在，是每一个人每天晚上睡眠时都会发生的事情。梦一旦发生，就成了人醒来后的第一个回忆，人都有这一*惯，一醒来，第一反映就是想到睡觉时做了什么梦。这样一来，梦境所呈现出来的情境、情节就会对人产生或多或少、或积极或消极的心理暗示，从而影响人的情绪情感、身心健康，甚至影响人的思想行为。老仆睡觉时做好梦，醒来一想，心情舒畅，吃饭也香，干活也有劲，身心和谐，自然有助健康，所以精神癯烁。而主人尹财主总是做噩梦，醒来一想，胆战心惊，加之梦境挥之难去，心情压抑，食不甘味，久而久之，自然有损健康，所以药壶不离左右。

　　说到梦境对人思想行为的影响，史书也有记载。据《晋书•陶侃传》说，陶渊明的曾祖父陶侃，是东晋的重臣，曾都督八州，一度重兵在握，完全可以取东晋皇帝而代之，陶侃潜意识里也有这个想法，但一想到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就克制住自己，打消了篡位的念头。在这个梦里，陶侃生出八个翅膀，飞到天上。他看见天上有九道门，他飞过了八道门，到了第九道门，守门的人不让他进去，用棍子将他打倒在地，他左侧的翅膀被折断。等到梦中醒来，他的左胳膊还在疼痛。折翼之梦的暗示效应让陶侃自抑而止，避免了东晋的一场内乱。如此说来，噩梦并非一无是处，它也有警示作用。

　　因做梦，特别是因做噩梦而耿耿于怀、放心不下者大有人在，有的人甚至千方百计与现实生活勾连，平添了许多烦恼。认真想想，均属庸人自扰。请记住，梦境终究是杂乱无章的无意识组合，不能为现实生活、工作提供任何依据，没有真实的价值和意义，其暗示作用也是十分有限的，因此，梦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不必挂在心上，做过即忘才是科学态度和最佳选择。

　　顺便说一句，世上流传这样一个说法，说梦有预示性，是做梦者将要发生什么福祸的预兆。这个说法目前尚找不到科学依据，世上不断流传出的某某某做了什么梦，几天后就应验了，大都是事后的附会，即不能证明，也难以证伪。前边已经说过，做梦是人生常态，是人的无意识活动，具有幻觉、妄想、认知异常、情绪强化、记忆缺失等特征，常显现为不确切性、不连续性、不协调性和碎片性等特点，很难说有什么先兆性。传说南朝江淹夜梦神人送五彩神笔，醒后思如泉涌；唐李白少时夜梦所用之笔头上生花，长大后天才赡逸，实近于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