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经意间发现了三十多年前的一本旧日记本,日记本的斑驳记录着沧桑的岁月故事,谁说日记不重要?尤其是对一个写作者来说,显得是多么重要。待打开日记本发现,这是1986年我随部队驻扎在广西边关所记下的日记,字里行间涌动着一个懵懂青年的渴望,一个共和国军人的执著。历历在目,往事涌心。 看着一页页、一段段、一字字的笔迹是多么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虽说稍稍褪了些色彩,但不退和增进的是感情色彩,似乎更浓了,浓得化不开,浓得有时让我眼睛潮湿。 “清晨,我被一阵阵隆隆的车声惊醒了,睁眼一看,天已大亮。今天又是一个晴朗朗的好天气。远处山上的云雾沿着山谷轻悠悠地漂浮着,不断变幻出各种奇妙的形状,被云雾洗刷过的树林,散发出清新湿润的气息。我望着远山,不禁想起了刚来广西时的情景:还是在火车上,大家都在描绘着营房的形状。当时我根据广西的地形描绘出了:倚山、傍水的营房。啊,到了,在大山的怀抱里,在青松的护卫中有一个大院,这就是我们的连队。”这是我刚到广西崇左驻军部队营房不几天写的一段日记。现在读来,带来了美好的回味,我随着日记遥想当年,心早插上了翅膀,已飞回到部队。 “营房南边的公路上。车辆穿梭,昼夜不停。有东风、解放、北京、小江北,还有拖拉机、马车、自行车……特别到了收甘蔗的旺季,车辆更是川流不息,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地搅得人们不得安宁。再加上老百姓在山上打石头放炮,他们早不放,晚不放,正当你午休睡得正香的时候,一炮就把你震醒,再也睡不着了。”这一段写了部队的恶劣的环境,背面靠着大山,山上除了树什么也没有,不,有很多毒蛇出没,平时敢擅自去爬山的,有山也只能远看;前面就是一条交通要道,来往车辆频繁,要去对面就要等好长时间;公路的前面就是左江的支流,阻隔了行路。当年我所在的部队就是在这样相对封闭的环境,铺设通往友谊关等边关的通信线路,以备战时用。 “这里生活艰苦,四五十岁的妇女就装扮成老太太的样子,三人一伙,五人一帮,到处转着找破烂儿,回去卖,就连几张破旧报纸也当成宝贝,一点点积攒成捆,便可收入几角钱。她们还每天分布在部队营区内,等待着剩菜、剩饭,也好饱餐一顿。她们像原始共产主义社会那样,得到的食物基本平均分配,保持着这种贫穷友好关系。”在写这段日记的时候,我还担任连队文书,我深知她们这里贫穷落后,也了解她们内心的苦楚,也很怜悯她们,想帮助她们。可我当时每月只有十几元的津贴,也无能为力,我也不能违反规定拿着部队的饭菜给予她们。也就每天不忍看而看着她们来捡取部队所剩的饭菜,*以为常,已成*惯。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出门是山,抬头是山。皮肤变黑了,手变粗糙了,人也瘦多了。家人几次来信让他寄张照片回家,他始终不敢寄,他怕爸爸、妈妈见他这付模样,伤心落泪。”这是我写的一个入伍不久踌躇满志的四川兵的一段日记,现在读来,我隐隐感到了部队在锻造他的刚强,士兵在经受严峻的考验,父母在家里望眼欲穿。 “人身上最可贵的品质之一不就是这种主动性吗?在电缆沟和战士们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里,我随时感觉到他们在为许多事焦虑不安,为许多事议论纷纷。跟他们在一起,你会又高兴又焦急。有多少聪慧的头脑在为连队想事情,有多少颗不安的心在为我们大家的事业忧虑和喜悦啊……”这是我刚从连队文书到班里当班长时写的一段日记。当时直感到跟班里战士在一起就是不一样,会感受到过去感受不到的一种新鲜的东西。其实,这不正是一个写作者所需要的贴近生活、贴近实际吗?这样才能写出真情实感,写出战士的真性情。 “一九八四年十月,小余告别了父母亲,告别了温暖的家庭,一路欢声笑语,来到了部队。兵的生活开始了,小余的心里喷发着青春的烈焰……”这篇短小的日记,我是在酝酿着写好日记中的“小余”的故事。小余叫余昌平,北京市郊兵,入伍前有着优裕的家庭生活,本人有着稳定的工作,却毅然选择当兵。并且一直在部队默默无闻地积极工作,到了广西边关的艰苦环境中,他依然故我,赢得了官兵的称赞。采访他的时候,他很谦虚,什么都不肯说,也就没有成功。虽说采访没有成功,但看了这段短小的日记后,勾起了我对这名城市兵加倍的尊重。 “一曲《十五的月亮》,唱沸了边关、军营,唱热了城镇、乡村……在月亮的连结下,家乡与边关拉近了距离,军与民缩短了间隔,夫与妻加深了理解……”每每看到这段日记,我就会回想起我在广西边关的夜晚。真有诗仙李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感觉,一股思乡的情绪阵阵袭来,这是远离家乡几千里之外驻守边关的独有乡愁。那时候,我常常面向故乡,仰望月亮,我把它当成家乡的月亮,我想托月亮给父母双亲捎个话:儿在边关守国防,不能尽孝多原谅! “电报也算得上是一种登峰造极的科学成就了,它的问世,无疑是近代社会的一大喜事,可到了连队这里,却不知它怎么同‘病重’‘病危’‘病故’这些晦气的词汇有了不解之缘。尤其是什么节假、年终、工作艰苦、战士想家这些时候来和当兵的过不去。当然,也很难说这里没假。目前,这个单独在此施工的连队,在这种微妙得不能再微妙的微微妙时期,来几封电报,不是太正常了吗?”在广西边关的一年时间里,部队执行艰巨的任务,我大多时间当文书,经常见着通信员取信的时候取着电报,有时一封,有时两封、三封,最多的时候,一天竟收到五封电报,有的写着“父病重,速归”,有的写着“母病危,速回”,有的甚而写着“父病故,速归”。每当接到电报,通信员宁肯先不发信,也要把电报先送到连长、指导员手中。只要见着通信员屁颠屁颠跑的时候,大多是给连长、指导员送电报。连长、指导员接到电报,一个??挲手,一个来回走。连队任务这么艰巨,又来了这么多电报,这可怎么办?谁的是真的,谁的是假的?真假难辨。假若放走了一个,都攀比,“闹病号”“压床板”,不出勤;假如都放走了,艰巨的任务谁来完?所以,那时部队的电报就成了连长的心事和指导员的头痛事,也成了我难以忘记的往事。 这个日记本伴我在部队,回家乡,走过了三十多年历程。多么熟悉的笔迹,多么亲切的往事。一段段日记,流淌过一段段沧桑的岁月,凝聚着一次次浓厚的深情,记载着一件件不凡的往事。感谢日记,让我回到从前;感谢日记,让我把历历往事铭记到永远…… 乔显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