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人生》168

　　 　君子之交淡如

　　有一位落魄书生，居住在偏僻的小村子里，以私塾教师为业，生活十分贫寒。一日，书生收到朋友的一封信和一份请柬，邀他进城相聚。这位朋友是书生少年的同学，两家又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后因书生家庭变故，便流落到这穷乡僻壤，与朋友中断联系数十年。朋友信中说，多年来他到处打听书生的下落，音信全无。他去年来此为官，近日从一乡绅口中得知书生流落在此，适逢他五十岁生日，故邀书生前去相聚，望万勿推脱。

　　书生欣然前往，但因家穷，无钱置备寿礼，便从屋后的山泉中灌一坛泉水带去。朋友知书生来，慌忙出门迎接。书生献上坛水说：“恭贺艾寿，君子之交淡如。”朋友十分欣喜，双手接过坛子，说：“知天命年，醉翁之意不在。”两人携手入内，朋友将书生一一介绍给众宾客，并请书生上位就席，畅谈饮酒如初，无丝毫贱贫疏远之意。

　　后书生到朋友帐下做事，恪尽职守，殚精竭虑，朋友在书生的辅助下多有建树，两人友谊也终其一生。

　　作者感言：为朋友祝寿，送上一坛水，并振振有辞，其意说：“你我之交，清澈如水，肝胆相照。”朋友心有灵犀，欣然作答，其意说：“深情厚谊，心领神会，何必借助于酒。”两人对话是用了修辞学的“藏字法”，分别藏起了“水”、“酒”二字，而这一“藏”却体现了两人之间的“神交”。所谓“神交”，就是指志趣相投、相知很深的朋友之间高度的精神默契，这是一种超功利的精神交往，是挚友之间心与心的交流与契合。

　　这是一则文人趣话，意在说明，真正的朋友是超功利的。但在实际生活中，没有功利的朋友是十分罕见的，以此标准交朋友，你会没有朋友。人都吃五谷杂粮，都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谁也不能免俗，所以，交朋友必然也脱离不了功利。一般说来，以功利为基础，本着相互尊重原则，平等互助，互通有无，相互帮助提携，并在频繁交往中加深友谊，是交朋友的常态，纵观古今中外朋友圈，都是如此，哪个离开了功利？

　　其实，交朋友并不难。首先，在交朋友时，要努力想着为朋友做点什么，千万别想着从朋友那里捞到什么好处，尤其不要希望朋友为你全心全意，无私奉献，你如果这么想，本身就不够朋友。其次，当朋友处于困境，遇到难处的时候，只要有能力，就要积极援手，不能袖手旁观看笑话，更不能趁火打劫或投井下石。如此，你会朋友多多。

　　小故事里的两位，堪为交友的典范。处于优势的官员，不歧视穷困的同学，而穷困者也绝无自卑与媚态，两人平等相处，相互尊重。两人交往，初看似无功利，实则处处与功利有联系，请上座、为之安排工作以及穷同学辅助官员多有建树，均是功利的体现。至于初见面时以水贺寿，可能是文人杜撰，未必真实，因为封建时代，以教书为业的知识分子绝非社会最底层，怎么也穷不到买不起两瓶酒。如果是真实的，那也是文化人的故弄风雅，以增添寿宴的情趣。

　　顺便说一句，小故事里的“艾寿”“知天命年”，都表示五十岁。前者出自《礼记•曲礼上》：“五十曰艾。”；后者出自《论语•为政》：“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