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常有的事就是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后,才倍加缅怀,故乡如此、故人如此,时光也是如此。矿区生活与我而言,是过去的家园、是渐老的容颜,是难忘的童年。再也回不去的日子,却有着承载昨日与今朝的记忆,穿起粒粒珠玑,品味旧有时光。慢慢静坐下来,怀念曾经的矿山味道。 油浸枕木的煤焦油味 读小学前,常随父亲深入矿区腹地,那时的矿区是我的乐园。因为矿山是沸腾的。通风设备四通八达24小时运转轰鸣声响,各种输送管道涂着五色的油彩延伸向远方,火车呼隆隆的奔跑声和着汽笛的长鸣,井口、站台、运输线、井架上色彩各异的灯光亮如白昼——矿山是多彩的、立体的、动态的,更是温暖的。父亲说,从这里出去的煤炭会让工厂发电、会让城市冬日不再寒冷,会让黑暗变成光明。和着矿山特有的种种场景,弥漫在空气中的其实都是挥之不去的油浸枕木——煤焦油混合着蒽油的味道。这就是时至今日,我对煤焦油不像常人一般的厌烦,而是略有偏爱的主要原因——我是在她的浸润中长大的。 矸石山特有的臭鸡蛋味 对于像我一样在矸石山上捡过煤的矿工子弟来讲,矸石山实在高峻、厚重。需仰视才能看到从高处缓缓下滑到低处的矿车一路将矿石卸掉,大大小小的矸石从轨道两侧滚动着飞奔而下,我们一大群孩子看到翻滚的矸石站定停稳后,挥动手中由矿工爸爸做的耙煤用的四齿或三齿的小耙子,争先恐后地跑向刚刚卸下的矸石夹带的小块煤堆,闻着带有臭鸡蛋味道的矸石和小煤块,快速地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煤块抢到自己的篮子或袋子里。当多辆矿车卸下的带有臭鸡蛋味的“新鲜”煤块被我们这些黑手花脸的矿工子弟哄抢干净的时候,你帮我扎好袋口,我帮你捆到自行车上,十几个孩子唱着歌欢快地回家了。因为家里不用再花钱买煤,我们为家里省钱了。 甘之若饴的老冰棍 70年代,矿工的家庭生活也像其他贫困地区一样,吃的刚能算饱,穿的刚能不露肉。家境不好的孩子,对吃的追求是最能超乎你的想象的。满大街背着冰棍箱子沿街叫卖“冰棍、冰棍”的大妈、大婶们,炎炎烈日下嗓子都喊哑了,却不舍得自己尝尝它的味道。放暑假时,一群中小学生加入叫卖大军的行列,没有经验,只凭着腿快、有精力,从早到晚穿梭在居民区的房前屋后。天黑了,还没买完剩下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颜六色的长方形的冰棍慢慢化成水,淌湿冰棍箱子里的棉被。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回到家心疼地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入碗中,让在家里等候已久,早就期待哥哥姐姐一定要有卖不出去的冰棍拿回家,这时,作为哥姐的你,让弟弟舔一下,让妹妹吃一小口,看着他们满眼期待的眼神,似乎还想着还能不能再尝尝……其实,那个年代的冰棍配料简单,添加奶粉和牛奶的已是最佳美味了,白糖的甜味充满口腔里每个味蕾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和幸福。 猪肉酸菜炖粉条的香味 老矿工多来自东北,逢年过节、老人过生日、结婚娶媳妇,诸如这样的好日子,我们是要吃猪肉酸菜炖粉条的,这是我们认为最好吃的菜肴了。无论谁家炖酸菜,住宅前后排都能闻得到,大片猪肉爆香,热油里下上葱花,瞬间充盈鼻孔的满是馋人的香味,依次放入白色的酸菜帮,绿色的酸菜叶,翻炒后加水,快出锅时放入吸油的红薯粉条,盖上锅盖,大火炖——香味弥漫,小伙伴之间一秒钟内就会知道谁家今天要有好吃的饭菜了。羡慕的眼神,流着的口水,时至今日,历历在目。 有一种幸福传递至今,因为它温婉如初,生活静好;有一种感动值得回味,因为它栉风沐雨,现世安稳;有一种怀念珍藏心底,因为它春和景明,花开成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