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块地长野菜吃

　　 文?杨镇江

　　 春分时节，家乡便进入一年一度的紧张备耕阶段。

　　 印象中，这个季节最重要的事情是用耕牛翻地，把年前就从猪圈牛圈里掏出来堆在一起发酵的的粪肥用人力运到地里。

　　 用耕牛翻地，多半是把年前冰天雪地的季节还未到来之前犁的靠冬土重新翻犁一遍，把地里的杂草重新再清理一遍，利于播种，利于庄稼种下去后有个良好的生长环境，让土地更能在种上庄稼后以一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崭新面貌呈现出来。

　　 当然，这样翻地，犁地的人必定会遭遇立春后才从地里长出来的各种野菜。在黔西北多数乡村的地里这个时节长出来的多半是折耳根绿中带紫的叶子、嫩嫩的绿绿的鹅耳草、绿色底色上透着淡淡灰色的灰条菜和其他一些过去我们一直认为是摘来喂猪牛羊等家畜的野菜。

　　 犁地人在遭遇这些野菜时必须狠心，否则犁头是不太情愿插入地里的，因为这些野菜多半处于幼苗阶段，生长得正是蓬蓬勃勃，不但很是诱惑犁地牛儿的胃口，而且也诱惑着驾牛犁地的人。牛儿被诱惑了，一边漫不经心心不在焉地拉着犁头，一边嘴不停地大口捞着犁路上的野菜，痛快地满足它的口腹之欲；人被野菜诱惑了，便想着如何一边驾驭着牛犁地，一边摘着各种野菜回家去就着精致的包谷饭痛快地饱餐一顿。牛和人都被诱惑了，便严重影响了劳动生产效率，也严重影响了备耕进度。以前我的一个堂哥就是这样，他家的备耕时间很长，进度却很慢，也因此延误了播种时间，别人家的包谷苗、芸豆苗、大豆苗都长出来了，他家的播种都还未开始。村里人便说，那不是懒的结果，是馋的后果。

　　但这几年清明节前我回家，发现在家务农的三弟已经不这样翻地了。他自己勒紧裤带凑了一小笔钱买了一台小型山地犁土机，先在深秋至冬季犁了靠冬土，把生产了一季庄稼的地翻转来等着雪凌好好冻一冻，以有效防止来年庄稼地里的病虫害。这个季节翻地，翻出来的多半是各种野菜白花花的宿根，三弟除捡了少量的折耳根回家做凉拌菜之外，其余的野菜根多半又随倒下去的土壤掩埋进了地里。这样做，反而是给这些宿根松松土壤，第二年一开春，三弟的地里又生机勃勃密密麻麻地长出来大片野菜。新的一年紧张的备耕开始后，三弟家又趁着暖暖的春阳，用犁土机把地翻一遍。当然，翻地之前，三弟三弟媳要先用镰刀收割一遍地里的野菜，背回家做家畜的饲料。这样的饲料是家畜这个季节最鲜美的佳肴，拌和粮食饲料后，营养更丰富，一个春季下来，三弟圈里喂养的各种家畜就都长肥了不少。

　　 其实每年春天回家，每当看到还未翻的地里长满野菜，我都想去摘来饱餐一顿的。去年清明节回家，看到三弟把地里割回来的嫩嫩的野菜都悉数给了家畜，我便有些眼馋，眼巴巴地望着三弟说要是弄点到厨房里做顿野菜吃该多好啊？三弟媳说：“哥你来晚了，我们的地都翻完了，要吃野菜过段时间回家来吧。”我说其他人家的地里不是还有吗？弟媳说别去摘他们地里的野菜吧，不少人家的地里都用了“除草剂”的，我们都不敢去摘来吃。见我不语，三弟媳便安慰我说：“哥，我们留得有一片地不怎样除草的，就是让它不断长野菜。这样，我们吃一点，多半喂养牲口。放了暑假你回来，都还可以吃上野菜的。”

　　 带毕业班的我和小弟很快就迎来了暑假，又恰逢二弟正是休年假期间，我们便约上二弟回到家乡。这次回家，除了看望年迈的母亲，我们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摘家乡土地上生长的野菜来做一顿野菜佳肴。刚到家，三弟媳便告诉我们说专门留着长野菜的地里还能摘大量野菜。

　　 我们听后都很兴奋，急急找了草箩赶到那片地。那是一片包谷林，已进入扬花期的玉米株正是孕育生命的旺盛期，秸秆上的叶子正绿油油地伸展着，一部分植株已开始长出了极青涩的小小玉米棒子。但我们的目光主要还是集中在包谷林里那些与大豆芸豆混在一起生长的野菜上。一看，果然遍地都长着白花菜、野荞菜、灰条菜等。还等什么？我们三人快速钻进包谷林。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在包谷林里掐了不下三公斤野菜。

　　 回到家中来，趁还未天黑，我们又急急忙忙洗干净了野菜，向母亲要了油渣、腊肉、豆豉，混合着辣椒、晒酱、花椒、酱油、味精等调料，做了一锅麻辣豆豉汤，三弟媳又为我们做了一甑子包谷饭……那天，我们终于吃上了一顿原滋原味的家乡野菜佳肴。

　　 吃了晚饭，三弟在和我们在闲谈时说：“你们爱吃野菜，以后每年我都留一块地来上长，留着等你们回来吃。”

　　这话，把我们都说得眼润润的。

　　作者简介：

　　杨镇江，贵州省大方县人，有两百余篇散文发表于《贵州日报》《西藏日报》《西部开发报》《贵阳文史》杂志、《中华手工》杂志、《毕节日报》等。

　　曾获多彩贵州网和贵阳孔学堂联合举办的征文大赛一等奖，现为贵州省写作学会会员、贵州省散文学会会员、毕节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