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芮芮,我们在出站口等你,出来往右看。” 微信语音我听的很清楚,这一次你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此前多年一直说的我。 可是回家的消息我记得我并没有告诉你啊,我早已经自己提前叫好了出租车,准备一下火车就回村里,不想停留在市里。 突然想起了今天小d打来的电话,明白了。 果然,往右看我看到你说的“我们”,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当下要做什么才显得不那么尴尬。 “箱子给我,车在那边。” “不用了,没什么东西,轻的很。” 许是从来没有这么拒绝过,你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抱起脚边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指着我对她说“可乐,给小姨笑一个吧(?∇?*)。” 你知道的,我对孩子从来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况且她还一个劲的想要抱着我,我不得不放下行李箱,接过粉嫩嫩的小人儿。 “姨姨,回家吃饭。” 从头至尾,你都没有给我介绍一下站在身边的那个身着红色裙子的女生,算了,我自己要懂事啊,冲她笑了一笑“不好意思,嫂子,给你添麻烦了。” ② 自四月十日那天晚上,我偶然听到你前年已经结婚,去年便有了小女儿之后,我就一直在找理由说服自己。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之间离的越来越远,远到连你的这人生大事都能在我的世界里悄无声息。 我甚至在想,假如我不是临时踏上归途,或许我在别人与我问起你时还是会说,“他现在是单身贵族呢。” 不知道新娘子是谁,不知道小女儿什么模样,不知道我们之间从什么时候起,觉得这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关于你结婚这件事,所有人似乎都知道,只有我一无所知。 我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我只是被你推出生活的小孩子。 “芮芮,他怕你哭,一直让我们都瞒着你。”晚饭后,你妈妈拉着我在房间里聊家常时说了这句话。 怎么能不哭呢,是在脑海中想一想都要哭的事情啊,而你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你的新家,哦不对,是你们的新家,三室一厅的格局,厨房和客厅都不太大,却十分温馨,客厅的相片墙上有你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桌子上的花瓶插着紫色的情人草。 所以即使我早早定好了酒店,你们也一再留我住在家里,“外面不安全,知道你要回来,房间都提前给你收拾好了,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呢。”站在你身旁的女子轻声喊我。 白色的被罩,白色的被单,一旁摆着玩偶和抱枕,还有床头那花瓶里插着的一束新鲜百合,一入室就能闻着淡淡清雅的花香,我知道有人用心了,这样的心意,我似乎再拒绝就有些矫情的过头了。 “那就麻烦了。” ③ 睡前,她再次敲门进来问我需不需要开一会空调,因为最近温度有一点儿高,我背靠着枕头微微起身说不用了。 “如果你还不困的话,我们俩一起看会照片吧。”听到这句话时,我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抱着一个本子状的东西。 “好啊好啊,是你们的结婚照吗?我都没有看过呢。” 如你所说,我就是那个情商极其高的小孩子。 喜形几乎不露于色,什么时候都是微微笑着,神色越沉静的时候其实越让别人不安,可当我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希望我不要太拘束时,我暂时放下了心里所有的问号。 “你们这是在哪里拍的啊?” “三亚,飞过去时还是白的,回来感觉黑了一圈呢。” “哇塞,这件粉色的裙子,好看好看。” “改明儿你结婚时我送一件粉色的好了。” “这套好漂亮,衬着你的短发,我喜欢这感觉。” “他也是,所以这张我们放大了好多张。” …… 如你所见,面对不熟的人,我从来不会给对方难堪,而且她还是伴你余生的那个人,我更不会任性了。 ④ 我虽是突然回来,但也是有备而来,自从一个多月前知道你结婚的消息后,我逛街就多了一份心思,即使你没有邀请我参席,作为妹妹,我不能不懂礼。 我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扒拉了半天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她,“嫂子,迟来的新婚礼物,但这不能怪我啊,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件事……” 希望回来后的自己不要因为委屈哭,就一定要撑住,但抱怨还是要有的。 “芮芮,其实我听过很多次你的名字呢,还有你们小时候那些有趣的故事。” “我一直以为那样的女孩子一定张牙舞爪啊,今天一见怎么就不是呢,你比他形容的要沉静要沉默许多。” 我随着她的话,想起了儿时的自己,黝黑黝黑的,经常爱爬树去摘桑葚,每次吃完都会恶作剧的想往你身上擦一擦,可你又最爱穿白t恤了,为了护好衣裳,你一见我朝你跑,你就往后躲。 “婚礼前,我问过他芮芮会来吗?他说不用了,把那么爱哭的人招到现场来,这婚结的不安宁,虽然他说的夸张了,可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们感情好。” “那天的婚礼蛋糕很高很大,几乎都没有人吃,散场后他说,要是那小丫头在,估计得吃撑在这里不走了。” 想起你十岁生日那年,我们一群小孩子像饿狼似的围着那个四层大蛋糕,终于等到了十二点,你带着寿星帽许了愿切下了第一刀,然后踮起脚把最上面那一层取下来捧在手里,冲我喊:“芮芮,跟我来。”当我对着巧克力上的字大快朵颐时,你乐了“把我的名字留下来。” 我们一起吃了那么多蛋糕,谁知道最甜的那一个你却没有留给我,可我在这一刻竟然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⑤ 那一晚,我睡得很安稳,早起拉开窗帘时一缕阳光就轻轻柔柔的晒在脸上,那感觉好极了。 客厅里,小小人儿也已经起床在很矮了,我好奇怎么好好一女娃就叫可乐呢?“我很少喝碳酸,谁知怀孕的时候天天却馋那一口了,所以我就想我家姑娘一定是喜欢可乐。” 恰逢周末,早饭开的晚一些,餐桌前我可能是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久了,很难看到这么丰盛的早餐,豆腐脑,手抓饼,油条糍粑,鸡蛋,烤面包,还有八宝粥,“等一下,牛奶马上就热好了。”厨房里传来你的声音。 我拿过一个鸡蛋,在杯子里倒了一点牛奶,引得你妈妈念叨我“这就饱了,吃的和小猫一样多,我记得以前你多爱吃啊,再多吃点多吃点,特意做了这么多呢。” “韩姨,我真的饱了,我现在就这饭量了,*惯了。” 你抬头看了看我,眼神里露着不快,嫂子出声问我“那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们一会一起买菜吧,顺便逛逛。” “嫂子,我一会得去趟医院,中午随便做什么我都爱吃的,我在韩姨家蹭了那么多年的饭,她知道的,我从来不挑食呢。”语气中透着轻松,像极了幼时跟在你身后学着怎么摘芹菜的小孩。 我预约了九点的专家门诊,因为早饭吃的晚,怕时间赶不及,只得让你开车送我过去。 “市二院,到了喊我,我眯一会啊。” 果然还是不客气的我,跟你说话又像下命令了。 ⑥ 几年前我离开小城去外省找工作时,你就对我说过“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不要太拼,累了就回来。” 但我不听话,这几年除了身份证上的地址没变,我几乎与这里脱离了关系,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只道我从小便生在城里。 成功这个词,说起来简单,定义却下的模糊极了,我想用这几年的青春和没日没夜实现一种自由,不仅仅是财富自由,更多的是生活自由,但我也知道我在失去,那些流失掉的不只是时间,更多的还有感情。 我能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外面闯,此刻却不能一个人好好的面对物是人非,气势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真正到了眼前却变得那么蛮不讲理的难。 “芮芮,到了。”在我闭上眼睛胡思乱想的时间里,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附近。 “检查完了自己一个人不要乱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 检查完之后,我拐个弯去护士室找到了老同学,小牧是我为数不多这几年联系密切的朋友了,虽然她总是嫌弃我每次回来都是因为看病,可确实帮了我很多。 “芮芮,你住哪个酒店啊,晚上下班我去找你,一起吃个饭呗。” “估计是没空了,我住别人家还吃别人家,哈哈,最近就业大环境不好,我得省伙食费啊。” ⑦ 我看到小牧有些八卦之火在燃起,但还是想问:“你知道赵砾结婚这件事吧。”小城最大的优点就是小,圈子也小,何况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学。 “听说了,怎么了。等等,等等啊……我去,不会你是刚知道吧,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是吧,这个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我也没有想明白。但也没啥好问的了,省得引起不必要的烦恼。” 我盯着小牧白色的护士服,时间久了,感觉那上面好像有一个小黑点,只是不待我伸手想去看,她又换了种语气和我讲了另一件事。 离开医院时,阿牧轻轻抱了抱我,就像过去我每次来时一样,可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在于她,而是在我这里。 “赵砾他们家孩子就是在二院出生的,医生和产房都是他托我安排的,我想着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两年一直没和你提过。” “芮芮,对不起啊!我没有想过要瞒着你这些事。“ 出了医院,我做了个决定,打车直奔你家,韩姨好像是正在炒菜,打开门见是我,一脸和蔼:“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得要等会再吃饭了。” ⑧ “韩姨,公司那边临时有事,一点的车票我都订好了,我现在就要走啦,下次我再回来看您,您去看我也行,保证带你玩的开心。” 久违的任性,没有人再拦我,她只当是要紧的事儿,虽有些诧异,却怕我耽误了工作。拖出行李箱,蹲下身来抱了抱可乐,往她粉嫩嫩的衣兜里塞了一个红包,“姨姨给的,拿去让妈妈收好啊。” 上车前,我按下车窗看了看,也不知是在等什么,然后对师傅说了句“走吧。” 好像我是突然那么一瞬间就不介意了,也不觉得委屈了,毕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过得和你的朋友圈一样好,甚至比它更好。 过完安检,坐在候车大厅里,我心下早已经是一片坦然。 有些事情,有些纠结,终究是要自己同自己和解的,无关任何人,也无关任何选择。 有些解释,你不会说,我不会听。 微凉的风吹过十七岁的雨季,我们一同看过冬日的风雪,也听过夏日的蝉鸣,青春的故事里一直都有你,当我渐渐离开青春去远行,离开的还有你。 对于小城,我只是短暂停留,但终归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节奏里去生活,我没有选择安逸和平淡,就该接受所有的疏离和距离,是必然的有心,也是必然的无心。 有些再见不讲任何道理,就如同重逢。 希望下次再见时,可乐已经长成是个会爱美的小姑娘了,而我也成熟多了几分,不会再因被遗忘而觉得自己不再重要。 希望,我们,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