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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的乌鸦
 
 
修改时间:[2019/05/09 10:04]    阅读次数:[393]    发表者:[起缘]
 

   在日本各地旅行,常会看到乌鸦在暮色里舞起一片苍茫来。在‘呱呱’的聒噪中,或许有人会想:这是不祥之兆吧?我觉得,这是多虑的,其实,正因为有了乌鸦,才使那些景点平添了幽寂的气氛。比如东京的上野公园,京都、奈良的寺院,大阪的天守阁…… 如果那里缺少了乌鸦的点缀,那这些景致的魅力将会逊色不少。

   小时候,在我老家农村,乌鸦也是常见的鸟类之一。不同于清脆啼唱在早晨枝头的喜鹊,乌鸦总是喜好在夕阳西沉时出现,当它们在晚风中低叫着掠过荒芜的墓地、疏林时,确实会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也许,正因为乌鸦偏喜在暮色里盘旋于孤村、旷野、穷山、僻水……因而在历代诗词中,它所扮演的角色往往是冷冷孤寂的,但从美学角度来看,乌鸦自有它独特的诗意美。“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是一种萧肃之美;“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是一种古朴之美;而“夕阳牛背无人卧,带着寒鸦两两归”以及“平岗细草鸣黄犊,斜阳寒林点暮鸦”又是另一种悠闲的静寂之美了。

   记得三十多年前,我初次去北京,那时在故宫和正阳门一带,还常常栖落翱翔着成群的乌鸦。那是古都的一道风景线,每天,在日落时分,无限好的晚霞燃红了半边天,也照亮了影姿各异的乌鸦。站在高高的围墙下,仰望啼鸦绕着城楼翔舞的情景,我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其时,虽还说不清这种感觉,但那一幅夕阳衬托古城暮鸦的静穆画面,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不知道这种意境幽远的景象,是否还能在故宫和前门大街上再次看到?

   印象中作家赵鑫珊好像说过;没有乌鸦的城市是诗意的悲哀。我很赞同他这种说法,虽说乌鸦的啼叫声听起来未免有点哀伤,但正是这样的啼声,才会将人的思绪引向久远的时空。从这点上来说,乌鸦何尝不是美学意义上的鸟类?在唐诗宋词元曲里,我们总能读到不少吟诵乌鸦的篇章。细说起来,这些古诗词里的乌鸦还真不是一般的乌鸦,有按时间划分的,像昏鸦、暮鸦、归鸦;也有在气温范围内的,如寒鸦、燥鸦;还有以动态形容的,如乱鸦、啼鸦、栖鸦等等…… 我每读这些古诗词时,总会被诗意的乌鸦所吸引。比如像“看疏林噪晚鸦”,“乱鸦点碎夕阳天”,“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寒林残日欲栖乌,壁里青灯乍有无”这样的诗句,还有像“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霞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和“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等等的描述,都是极富诗情画意的。所以,就如我喜欢见到新燕在早春归来那样,我也希望能在初月升起时看到点点晚鸦投落在清澈水面上的倒影。遗憾的是,如今,在我生活的城市里,这种唯美的愿望,只是空想而已了。我不知道可否这样说;当一个地方消失了乌鸦,这不仅是生态环境的改变,同样也是诗意的失落。

   确实,乌鸦从我们视野中已消失很久了,现在谁还记得乌鸦是在哪年消失的?如果去问现在的年轻人,他们能说出乌鸦的模样吗?我觉得,这看似简单的问题,要回答起来并不简单,因为,如今有不少人根本就没见过乌鸦,所以,跟他们谈论‘诗意的乌鸦’,有时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我还记得那年冬天在日本大阪印象的黄昏。那天在回酒店的归途中,我顺路去游览了大阪城公园,那时正值雨后乍晴,在低湿的灰云开处,如燃的夕阳照亮了古老的天守阁,但见四面如金字塔似的楼阁,在霞光中层层闪耀着灿烂艳黄,那景色很是壮丽。正当我赞叹这一切时,蓦然间,有数只寒鸦飞入了视野,啼鸣中,它们时而盘旋在古楼、苍松之间,时而又悠闲栖落在飞檐之上,那种古意盎然的意境,以前只是在古诗词里遐想过,幻而似真;现在亲历其中,却如身在古诗词里,真而似幻。我将这些风景发到朋友圈里,并由衷赞美暮鸦带来的诗情画意。没曾想到,有些人从没见过乌鸦,还有人把乌鸦当作了老鹰,由此,我赞美‘诗意的乌鸦’自然就显得莫名其妙了。

   朋友圈内的这种反应,让我想了很多,我明显感受到家所在的城市与大阪之间的差别。是的,我们这里没有乌鸦,只有麻雀。平心而论,在这几十年里,我国各地的变化很大,但城市建设是发展了,然而,在生态环境的保护方面,我们和其他发达国家相比,差距还是存在的。如今,不要说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了,就是在不少二、三线的城市里也多的是繁华与喧腾,却少了一份优美的诗意。我们应该承认,在这方面,一衣带水的邻国就做得比我们好。就说这诗意的乌鸦吧,在日本,不仅在人口几千、几万的小城镇里能够看到,同样在人口百万、千万的大都市里照样能欣赏到乌鸦的飞姿。

   然而,“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虽说日本有‘诗意的乌鸦’,但那是人家的。而我更倾情自己的祖国,倾情自己工作、生活所在的城市。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也能在晚风轻拂的家园上空,看到诗意的乌鸦在新月中优雅地飞翔,嘹亮地啼唱。我热切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