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 王前恩 下了火车上班车,下了班车又走了一段的山路,终于到了姚家岭村。 此时夜暮渐浓,白色的烟雾一团一团缓缓地弥漫开来,不觉间我便被包围起来了。正慌然茫然,却发现了一簇火一闪一闪很是耀目。这是一户人家。我走过去。 做啥呀?回过头,几步之遥站着一位拿竹篾扇子的女人。我是从她的声音判定她是女人的,因为她的外表没有一丁点女人味儿;她跟山里男人的打扮一模一样。我笑问,姚喜的家在哪儿?寻他做啥呀?他早死啦。女人走到火跟前蹲下扇起来。原来女人是拿扇子扇炕眼里的火的。 死啦?!这可怎么办?十年前,我爹跟他的朋友占奎叔慕名来到这里打猎。在围猎一只熊时,占奎叔一脚踏空命丧湍急的河水里了。我爹也被熊所伤。要不是姚喜大伯发现,我爹很可能活不到现在。十天前,我爹临咽气时,一定要我答应他,去看望看望你姚大伯吧!我知道爹的意思,不光是去看望姚大伯,更重要的是让那里的人尽快富起来。爹曾无数回当着我的面自言自语,姚家岭漫山遍野是金子,可惜他们认识不到这点!唉,我老了……每每说过这话,就乞求似的望着我。尤其是爹临咽气时的那眼神,现在想起,我的泪水就禁不住往外流。我千辛万苦地来了,姚大伯却死了!我突然悟到,爹让我来,并非完全是为了看望姚大伯的; 更重要的是唤醒这里一座又一座沉睡的大山! 大姐,麻烦你领我去支书家行吗?我说。 女人停了扇火,又用炕杈拨了一番炕眼里的火子,站起来望着我说,支书就是姚喜的儿子。当兵回来说是党员就成了支书,他几年没回家了,听说在山外安了新家。我家掌柜的是村长,大小事都是他操心哩。哎,你是上边派来的吧!? 我笑望着她,没摇头也没点头。 女人赶忙用炕塞塞了炕眼门,让我进屋里坐。我随女人到了屋里。屋里的烟雾浓得能窒息死人。我又赶忙跑到了院里。这时一个人掮着一捆竹子哐地撇到了地上。女人对这个人说,上边又派人来了。我这才看清是男人。女人又把男人往前拉离了数步,贴男人耳跟悄声说,好好待他,让他给咱多拨些钱!男人哈哈笑起来,走过来双手抓住我的右手说,你来之前咋不打个招呼哩…… 我在男人也就是村长的家住了下来。睡的虽不如自己家里好,但三餐都是山诊野味。山鸡山兔野猪,还有核桃栗子。这天,男人打了只山羊,煮熟后调了一大碗,启了太白酒的瓶盖,先给我咚咚咚倒了大半碗,又给他咚咚咚倒了大半碗,端起碰一下我面前的酒碗,一气喝完,夹一筷子肉塞进嘴边嚼边说,喝!喝呀!我抿了一小口,赶紧夹肉。男人哈哈笑说,喝好吃好,回去时再给领导带些;上几回拨的修路款太少了,只修通了简易路就花光了。只要领导往后给我们多拨些钱…… 我打断他的话,指着周围的山说,满山遍野全是钱,不靠自己的大脑和双手,却指望上边拨款,你作为一村之长不觉得脸红么?! 男人足足看了我一分钟,然后拧开另一瓶酒的盖子,咕喽咕喽灌下去了大半,把酒瓶朝桌上一礅,环指了一下群山说,就竹子能编背篓篮子扇子,其它的你说能干啥?药材木材,前些年破坏严重,正在恢复期。你说满山遍野是钱,你去给我拿回来! 好!一,你给我一块儿地方让我住下来,让我成为姚家岭的一户人家。二,我干什么怎么干包括你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五年很快就过去了。山泉厂、腐叶花肥厂、竹器工艺品厂、根雕厂、蜜蜂养殖场、木耳场……陆续办起来了。 咯咯咯,没想到我的手竟这么灵巧!村长的女人用草茎编出了一只玲珑的山鸟,山鸟在女人的手上翩翩欲飞。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俨然绿色的山野燃烧起了火焰…… 地址: 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八鱼镇姬家店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