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总理去世的日子里

　　窦同霆

　　 今年是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43周年，40多年来，在周总理去世的那些日子里，我在北京的一些所见所闻一直萦绕脑际，现在我把它记下来，以表达对周总理的纪念。

　　 1975年7月，我高中毕业，在家待了几个月后，就随同我村的建筑施工队去了天津大港油田打工。当临近春节时，冬季施工也遇到了困难，建筑队便决计停止施工返回家乡。

　　 那时的我，血气方刚，斗志昂扬，突然间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的姨妈在北京某中央机关工作，我从小难得一见，我何不趁此机会，顺道去北京省亲，也实现我梦寐以求的游览首都北京的夙愿。

　　 主意已定，我就在天津火车站上与我的乡人们分道而行——乡人们集体坐上了回山东的列车，而我独自乘车去了北京。

　　 记得当时的时间已跨入了1976年新年的第13天。

　　“北京，祖国的首都，全国政治文化中心，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我坐在列车上，心中充满遐想。

　　“旅客同志们，北京站马上就要到了，请旅客们收好行李，准备下车。”随着列车员喊站的声起，列车上人们开始骚动起来，旅客站立声、拉动行李声、相互询问声，很是嘈杂。我因为很少出过远门，心里有些慌张，急忙离座等待下车。

　　 车停了，我随着人流下了车，站在车站的小广场上四处打量。“啊！怎么那么多人胸带白花，臂戴黑纱？怎么所有的人都是面色沉重，形色匆匆？”我感到很疑惑，慢慢地走到执勤民警跟前询问所以，“大家是为悼念周总理啊”。我顿时恍然大悟，是啊，我在工地上的时候，曾经从高音喇叭里听到周总理1月8日去世的消息，当时我就禁不住哭出声来，周总理可是我们国家的顶梁支柱啊，他可是人民衷心爱戴的好总理啊！他的去世该是我们党和国家的多大损失啊！可我没想到的是，周总理离开我们都好几天了，北京仍然沉浸在一片沉重的悲痛氛围中。接着，我又向警察问明了我要去的地方的路线，等到了x路无轨电车，就向姨妈的住处赶去。

　　 我几经周折，终于到了姨妈的家中。姨妈一家人凡是在家的都来与我相认，姨妈拉着我的手，呼唤着我的小名，见我风尘仆仆的样子，就说要给我做吃的，我执意不肯，姨妈这才停下手，两个表妹见了我还怯生生的，毕竟我们是从小没有相见的表兄妹啊，她俩一会儿给我端上了水果，我们这才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谈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

　　到了傍晚，姨夫和表哥下班回了家，见了我也都很热情，问了我一些老家的情况，我们就一块吃了晚饭。至今我还记得，当时姨妈家盛饭用的碗都是较小的，喝汤的时候，他们一人一碗就够了，而我却一连喝了三碗，还意犹未尽，姨夫知道我年轻又从工地上回来要喝得多一些，执意要给我再盛，看到表兄妹们有些吃惊的样子，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喝了，就以“喝足了”为由推掉了。现在想想真有些好笑，要知道那时候我们家都是用大白碗用饭的，见他们用那么小的碗，我还觉得奇怪呢。吃完饭后，姨妈跟姨夫一商量对我说，你好不容易来了北京，就多住些日子，在北京多玩一玩。明天先在家休息一下，后天我跟你姨夫领你到天安门以及附近景点去看看，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周总理去世了，停止了一切娱乐活动，也就只能看看场景了。我愉快地点点头，心想，能在北京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到了1月15日，吃过早饭后，我跟姨妈、姨夫稍作准备就搭乘便车向天安门广场奔去。一路上，我透过车窗两眼不停地向外张望，所看到的建筑物，有的古色古香，有的现代气派，有的造型独特，有的典雅别致。偶见“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中央民族大学”等知名大学，无不气势恢宏，冠冕堂皇，真是令人心驰神往。车左转一弯，继续前行。一会儿到了一个地方，只见红漆高墙环绕，显示着庄重森严，我正好奇，姨夫解释说，那是国家的重要机关，一般单位是不得用红漆涂墙的，这里就是国家领导人居住或办公的地方—中南海。“呀！原来是这样。”我唏嘘着。片刻后，车到了景山公园，我们下了车。时值隆冬，寒气逼人。下车后，我们搓了搓手，打量了一下周围，姨夫告诉我北面的山就是景山公园，南面是有名的皇宫故宫。此时此刻，我看到护城河里有些人正在打捞冰块，而后装车运走，我想这大概是冷藏库里储备冰源吧。在这里我们没有停留，径直向天安门广场走去。

　　 到了天安门广场，我四下张望，姨夫一边指点着一边给我介绍：正北方是天安门城楼，与天安门遥遥相对的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左侧是庄严的人民大会堂，右侧是国家博物院。原来小时候我们在课本上学到的首都北京天安门就在这里，原来党和国家领导人决定国家大事的人民大会堂就在这里…我一边聆听着姨夫对这些重要地方的介绍，一边随着人流穿过天安门广场一起来到了人民英雄纪念碑这边，只见纪念碑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摆满了花圈和花篮。姨夫说这是首都群众为悼念周总理自发送来的，我们也来一起悼念周总理吧，接着我们就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下，自觉加入到悼念队伍里，低着头缓缓地围着纪念碑走了一圈，我看到每一个悼念总理的人，表情严肃庄重，默默无语，有的眼里还浸着泪花，我就知道，周总理在北京人民心中、在全国人民心中，威望真是太高了，他的去世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啊！

　　 广场上来悼念周总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能久留，姨夫就带我们去了劳动人民文化宫。一路上，姨夫慢慢走着跟我说，周总理去世后，上头有些人不让人们进行追悼活动，只在1月10日、11日有少部分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北京医院举行了向周总理遗体的告别仪式，当人们得知11日下午4时45分要将周总理遗体护送到八宝山火化厂火化时，纷纷赶到长安街护送周总理的灵柩，从黄昏到夜暮降临，这短暂的时刻，却让北京长安街承受了太多的悲痛。这一刻，首都数百万群众自发地走上街头，他们冒着凛冽的寒风拥挤在长安街两侧，等候周恩来的灵车，他们要像送自己的亲人那样再送周恩来一程！ 他们扶老携幼，默默垂泪，站立在灵车经过的街道两旁，这自发组成的送葬长队在寒夜里蜿蜒了数十里。 这是何等伟大的力量！这是何等真挚淳朴的感情！ 当灵车车灯已经消失在黑夜的另一端，而簇拥着的人群却久久不肯散去…… 长安街东西这一段路并不长，竟然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姨夫啜泣着，最后说： “十里长街送总理成为千古奇观，也是一次中华民族人心向背的大检阅啊。”

　　 当我们来到劳动人民文化宫，在参天古木映衬下，只见“沉痛悼念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周恩来总理永垂不朽！”等一些巨幅标语尚在，人们在这里悼念总理的遗迹还在。姨夫说，11日 深夜，周总理遗体火化后由警卫捧着骨灰盒、遗像和花圈，在治丧办的同志护送下，乘车离开八宝山，把骨灰盒放到了这里。首都人民就在这个特殊的灵堂里举行了3天的吊唁活动。 他就在前天参加的吊唁。他说，当时人山人海，是工作人员一批批地安排吊唁的。吊唁的人中，有的曾经受到周总理的接见或关怀，他们想起那个幸福的时刻，在灵堂里泣不成声;有的虽然还未曾与总理谋面，但他们从媒体上、从他人的评说中深知总理的为人，也是热泪盈眶、痛不欲生。有很多人进不了灵堂的，就到纪念碑那里进行悼念活动。

　　 从劳动人文化宫出来，我们又去故宫博物院进行了参观，感受了中国古代这一庞大建筑的古色古香和象征帝王权威的这个金銮宝殿的盛大气势。

　　1月15日晚七时，我在表哥陪同下，随同姨夫所在机关小区的一些人，聚集在单位的一个14?y的彩色电视前，收看了央视播发的周恩来总理追悼大会的实况：

　　下午3时，悲痛忧伤的哀乐在人民大会堂的西大厅里一遍一遍地回荡，如泣如诉，浸泡着人们悲伤的心灵。周恩来的骨灰盒覆盖着党旗，端放在大厅的正前方。

　　追悼会上，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致悼词。 邓小平在哀乐声中目光缓缓，表情严肃。他沉痛的声调，感染了会场内外的广大群众。人们伫立在那里，止不住泪如雨下。

　　 在悼词中，邓小平颂扬了周恩来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为新中国的成立、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成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追悼会期间，天安门广场上人山人海，无数的花圈汇成了花的海洋。成千上万的人川流不息地来到纪念碑前脱帽默哀。与此同时，全国各地悼念周恩来的花圈挽帐、悼词诗文、白花素缟覆盖了神州大地。

　　 追悼会实况转播完了，整个转播期间，人们满怀悲痛的心情，两眼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场上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播完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毛主席怎么没有出席追悼会啊？”

　　“毛主席年事已高，恐行动不便吧。”

　　“说什么呢，毛主席身体多好啊！他老人家是有重要安排吧。”

　　“周总理这一去，我怎么觉得心被掏空了似的。”

　　“当下，反击右倾翻案风刮得正急，邓小平不会有事吧？”

　　“唉呀，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上头自有安排。”

　　听着人们议论纷纷，我内心里感到很是惭愧，我也太单纯了，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些事呢？我觉得北京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懂得事就是多，他们善于讲大问题，讨论大事情，对中央领导，对国家的前途命运仿佛都心知肚明，洞若观火。

　　 当我和表哥回到住处时，姨妈、姨夫也都下班回到了家中，从他们疲惫的脸上看得出，这几天劳累得不轻，姨妈是他们单位的党支部书记，学*、生产、活动一揽子事都要她去做;姨夫是军队机要机关的政治处处长，在这个特殊时期，军队的责任重于泰山，他又怎能不殚精竭力呢？当我向姨妈和姨夫说起看过周总理追悼会后一些人的疑问时，姨夫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还年轻，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的那么多，要相信，只要毛主席在，天塌不下来！当然了，就目前情况看，上头是有些分歧，领导人变动调整也是正常的。我们希望你还是好好学*学*，年轻人吗，多学点东西进步就快，思想觉悟也提高得快。

　　 其后，我又在北京待了几天，参观了北京的颐和园、天坛公园、恭王府、王府井大街等名胜古迹。在我们经过的路上，还常常看到北京的工人、农民、工商业者等普通民众带着花圈、花篮前往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悼念周总理，周总理在人民群众中的威望是多么崇高、多么伟大啊！

　　 后来，我回到家中，同每一位中国人一样，经历了风云变幻的一九七六年，尤其是当年“四•五”清明节期间，天安门广场上，悼念周总理的活动达到了高潮，以“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为代表的天安门诗抄成了那段历史的最好见证。

　　 四十三年过去了，周恩来的名字一直镌刻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这个名字历久弥香。周恩来没有子女，没有遗产，没有留下骨灰，可是他给我们留下的却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他艰苦朴素，公正廉洁，高风亮节，无私无畏，为了党和为人民的事业、为了祖国建设兢兢业业，废寝忘食，鞠躬尽瘁，他虽然贵为一个大国的总理，却始终保持了人民公仆的品德和风范，他的人格魅力、高尚情怀光彩照人，永远不会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