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长在上海浦东郊区农村,村里家家户户养鸡,我们家也不例外,养了一大群鸡,鸡窝就垒砌在厨房墙角里。每年麦收季节,我和小伙伴们放学后,放下书包就直奔刚收割过的麦田,去拣漏丢下的麦穗,拿回家,搓下麦粒,作为鸡食,存放起来。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鸡窝里的公鸡就“喔、喔、喔”地引吭鸣叫起来。母亲一听见鸡叫声就起来忙着做饭、喂猪、倒马桶、洗晒衣服。过了一会儿,我也起床了。第一件事便是打开鸡窝门,撒一把麦粒在地上。看着一群鸡争先恐后冲出鸡窝,脖子一伸一缩,“得、得、得”地不停啄食,心里甭提有多高兴!等到吃干净地上麦粒,它们就离家出去,到野外觅食。傍晚,天快黑时,它们才陆续回来。如果家里大门敞开着,它们就大大方方地从门口走进来。如果家里大门关着,它们就轻车熟路地从墙洞里钻进来。母鸡白天要生蛋,也知道回到自己窝里,决不会吃里扒外,把蛋下在外面。有时邻居顽童用砖头堵住墙洞,母鸡被逼无奈,只得在附近柴草房里找个荫蔽角落下蛋。 小时候家里穷,母鸡下的蛋很少留在家里自己吃,大多数被母亲拿到航头小镇上卖了。留下的十几个蛋,用来孵小鸡。小鸡长大后,母鸡留下,公鸡卖掉。有的母鸡下了蛋后足不出窝,也想孵蛋。母亲发现后便将抱窝母鸡抓出来,浸泡在冷水里,让它降低体温,清醒清醒。然后从翅膀上拔根鸡毛,横插在鸡嘴上的鼻孔里。这一招很灵验,几天后这只母鸡再也不抱窝了,继续下蛋。 为了防止鸡丢失,每家都在鸡身上做记号,有的在鸡脚上绑根布条,有的在鸡翅膀上系根粗棉线,有的在鸡尾上剪掉一撮毛。万一自家的鸡错进别人家里,混在人家鸡群里,也能一眼就认出来,领回家去,人家也无话可说,免去了不必要的争吵。当然,有时因为自家的鸡偷吃了人家自留地上的青菜,被追打得鸡飞狗叫时,双方争吵几句,也是难免的。 七十年代中期,在新疆人民广播电台伊犁记者站工作时,我家屋前有一片空地。在院子围墙边上一棵苹果树旁,盖了一个鸡舍,散养了十几只小鸡。每天早晨起来后,用开水烫一盆麸皮,拌上剁碎的菜叶,放在院子树荫下,然后将鸡舍门打开,一群小鸡夺门而出,争吃鸡食。等到母鸡长大后开始下蛋时,将以前吃蛋留存下来的蛋壳扔几个在院子里,一会儿就被母鸡啄光。 母鸡在院子空地上四处觅食,用爪子刨地,寻找虫子吃,或在刨出的小土坑里扑腾,用干土洗澡。刚下完蛋的母鸡,“咯咯蛋、咯咯蛋”地叫个不停,没完没了。每天傍晚,总有几个蛋等着我去拿。我下乡采访不在家时,喂鸡、取蛋、清扫鸡舍院子等活都由两个女儿承担。 后来,我们在院子空地上种菜。为了防止母鸡在菜地里捣乱破坏,紧挨在鸡舍旁用铁丝、木条搭了个露天鸡棚。白天,母鸡从鸡舍洞口里钻到露天鸡棚里吃食、喝水,晚上回到鸡舍,站在木棍上闭眼歇息。 孩子想吃鸡时,母鸡长大了要下蛋,当然舍不得宰,倒霉的肯定是那几只小公鸡了。起初,我不太会宰鸡,割破鸡脖血管的小公鸡,扑腾着翅膀满地翻滚,溅得一地鸡血。后来,我才知道要等鸡血流尽后,将鸡头夹在翅膀下,等它挣扎、挺腿、不能动弹时,才松手放进开水盆里烫一会,然后快速拔毛、剖肚,掏去内脏,冲洗干净,剁成小块,由妻子下厨炒辣子鸡。一家四口围坐在小饭桌旁,吃得津津有味。如今,恐怕再也吃不到那么喷香可口的鸡肉和鸡蛋了。 2010年7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