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他吗?“爱过吗?”“爱过”,每个人都不甘的问着同样的问题,爱,为什么不去挽留?爱,为什么还放手?爱,真的爱过吗? 我是一个缺少爱情的人,缺少兄弟感情的人。每一项都爱,然而每一项都没留住。 在军区医院的17楼,我满脸的胡子,忙着去结算每天1万元的医疗账单,忙着为我病床上的兄弟去买他爱吃的食物,忙着为守护他的父母买一日三餐。我忙的很,也很疲惫。医生说后天就给我弟弟做手术,我忙着通知所有人,然而就在当天的下午医生宣布,准备做手术。 没错,病的是我亲弟弟,他17岁正是读书的好时候。我弟弟得了恶性脑瘤,俗称脑癌。直径约4cm的肿瘤长到了头部中分线上,对神经的压迫造成了强烈的头痛,要么一睡4、5个小时。 医生对我说,今天下午准备手术,再晚怕撑不过去,脑瘤位置特殊,手术难度极大,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也有可能造成失语,偏瘫以及癫痫等。手术费高达15万,对于农村父母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只有低头祈祷默默流泪。 我弟弟和我感情很好,我很爱他,我俩相差12岁。我是一个榜样哥哥,而他是一个顽皮的弟弟。刚入院的时候总让我陪他,离开片刻就会打电话呼叫,对我的依赖度超过了父母。我一直对有这么一个弟弟感觉到幸福和骄傲。入院以来我放弃了我所有的工作陪着他,就在手术的前一个小时,我小弟对我说:“大哥,一会就手术了吗?”我说:“是啊,你害怕吗?”“我不害怕,手术完事我就好了,就可以上学了,”他强打精神的说:“大哥,手术后趁我昏迷你去干活吧,你感觉我快要醒过来的时候你再回来!”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病房,给远在农村的爸爸打电话说,下午就要动手术,你打车过来吧。真想嚎啕大哭,可惜忍住了。他知道我为了陪他工作都扔在一边,他既想让我陪他,又不想耽误的工作。一个17岁的孩子,顾虑的很多。但他对做手术无疑是高兴的,那个可恶的肿瘤造成的头痛,比死还难受。 医生准备给我弟弟剃头,在头部画上手术线。用手术车推到2楼,准备进入手术室。在电梯里我弟弟问主治医师:“这个手术风险大吗?”医生低头大声的安慰道:“有啥风险啊?你看这么多小孩都在这,没有风险放心吧,”他似信非信没有说话,转过头跟我说:“大哥,我有点害怕了,爸爸还没来。”我如鲠在喉的说:“放心,爸爸打车正在来,我们都在外面等你。你要加油,你现在是一个将军,你带领我们和病魔做斗争,你必须要勇敢。在里面睡一觉,再睁眼睛你就能看到我们了。”他还是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就这样看见医生连车带人推进了手术室。一系列的签字手续,着急的等待,1个小时……2个小时……3个小时……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我们祈祷着,盼望着,坐卧不宁的来回溜达。医生终于出来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现在患者正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等待苏醒,这是我父亲和我老叔也赶到了,他们并没有见到我小弟,就这样我们艰苦的熬过了一晚,第二天,医生出来向患者们报告情况。不出医生所料,我弟弟头部肿瘤已经取出,却伤到了左脑神经,语言神经。偏瘫,不能说话。等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依然那么帅,只是嘴里之能说:“嗯,不”这两个字我持续了听了一个月。 毕竟现在不再受头痛的折磨了,但还需要过三关,第一关:脑脊液从浑浊变成清澈。第二关:能吃东西,不呕吐,脑压正常。第三关:拔掉脑脊液输出管后无脑部积水。可医生对第三关不抱任何希望,只有我们家人觉得应该会有奇迹出现。 这期间我四处借钱,通过亲戚朋友,通过网络募捐,医院的流水:2万……5万……3万……1万……,你辛辛苦苦两个月的工资在医院也就一天而已。然而我一直在努力着,因为那是我的亲弟弟。 在医生和护士的护理下,在家人和护工的监护下。经过了几次高烧感染,经过了几次呕吐。终于在医生的通知下出院了,当时都很高兴,偏瘫又怎么样?我来养,不会说话又怎么样?我可以听懂。那是我小弟,只要他活着,我就算一辈子不结婚,我也照顾他。我这么想着,也和我父母这么说着。 可惜一切都不如我所愿,在回家的半个月之后。不肯吃东西,癫痫抽搐,从一天1次到一天3、4次。抽搐一次就会耗费很大的体力,对了,我小弟还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的正常心跳是每分钟120下。有时候我在外地赶回家。他就会用手指着头说:“嗯,嗯,”我说头痛吗?他说:“嗯”。我心里五味俱杂,医生和我说过。脑积水对于我小弟来说无法根治,那是个无底洞也没有任何效果,如果从脑补埋管道体内,每次就会需要1万元的费用,而且那个管的期限只有一个礼拜,每换一次就要做一次开颅手术。这显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医生劝我放弃,我始终抱着一丝丝的希望。我满脸惆怅的问他:“头还疼的厉害吗?”他似乎看出来我的心情,安慰的说:“不”,我问他咱么去医院吧,突然他的眼睛精神了许多,坚定的说:“嗯” 没有办法,只能叫救护车了,可另我没想到的是,很多医院看到片子和病理的时候都选择不收,说没有必要了。无奈我们在宾馆住了两天,突然有一天,他尿床了…… 我很慌张,因为我了解过这个病,如果大小便失禁,基本是哪个癌细胞扩散了,导致了脑积水。我连夜叫救护车到了曾经手术的医院,在急诊室拍了ct,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癌细胞大量扩散。脑补积水,肺炎导致48度的高烧,头部很凉,身体很热。医生说也就这几天了,别治了,没办法了,这可能就是他的命。我哭了,躲在角落里。 我和我父亲把这情况说了,我父亲故作坚强的安慰我说,咱么都尽力,别太伤心。我跟我爸爸说找个时间跟我妈说吧,让她早点做心理准备,不至于被突然来的噩耗打的措手不及。就这样,我们一家从省里的大医院回到了县医院,大家都知道,只是个维持了。可心里总还有那么点渴望奇迹。 2017年8月23日,这个日子使我终身铭记。在重症监护室,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我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可是那一刻还是……,心肝脾胃肾一阵一阵的颤抖,我妈妈痛哭不止。我问我父亲,是不是要准备准备了,我父亲两眼摇摆不定,身体僵直的站在哪里,嘴里默念着:“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我父亲是年已60岁的人已经失去了方向,不相信任何事,总以为这是梦一场。 就这样,我们用殡仪车把他拉回来,一路叫着我弟弟的名字。一路颠簸最后回家入土为安,亲戚们哭拜于地,感念小小年纪未经世事就魂归土地。 在火葬的前一刻,我清楚的看到他安详的躺在那里,如同童子一般,静静的,没有欲裂的头痛,没有呼吸急促的抽搐,也没有欢快得笑语,再也没有那一声响亮的:“大哥”。 我爱他,我们都爱,可是命运是如此的弄人,无法承受 又无可奈何。我相信这世界上存在另外的几维空间,人的故去只是彼此幻觉,或者是短暂的离别,终究会以另一个面孔和另一种方式再次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