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字
文章内容
文化 经典 命运
 
 
修改时间:[2018/11/09 23:05]    阅读次数:[489]    发表者:[起缘]
 

  文化 经典 命运

  ——《2017年中国思想随笔排行榜》读后

  赋闲之后,可尽情地与古圣今贤神交而无需为柴米油盐劳心,实在是人生之大幸。

  笔者向来勤奋不足,退休后更是自我宽容,得过且过,把卷不多,思考更少,一年到头,除随便翻翻报刊以外,不过胡乱浏览十来本书而已。在很少的阅读书目中,每年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思想随笔排行榜》倒是非读不可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觉得此书所选的文章,基本代表了中国文化界年度思考的一流水准,且与现实紧密联系,并非无关国计民生的清谈阔论,读来每觉获益。

  今读2017年度中国思想随笔排行榜,对文化与自信的根由、经典与现实的背离、文人与命运的多舛等问题,自觉又有了新的更为深广的认知。

  一、 文化与自信的根由

  文化自信,是*近平同志提出的关于文化建设的重大命题。

  文化自信,与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密不可分。没有文化自信,就很难有其他三个自信,没有有机统一的四个自信,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就难以实现。

  我们文化自信的根由究竟在哪里?

  首先,中华文化是有效的文化。文化是人类创造的一切物质与精神的成果。文化的价值在于它的有效性。即一种文化能够吸引、凝聚人民,被长期广泛接受,并为接受这种文化的群体与个体提供更好的生活质量、更好的人与社会的关系以及人类和平与进步的前景、发展的成果与动力;同时又提供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应变、纠错与自我更新能力。中华民族之所以能生生不息,之所以能战胜各种艰难困苦,之所以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正是因为有了如此有效的文化。

  其次,中华文化是有风度的文化。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中华文化聚合了中华风度,而这种风度是令人折腰的。

  “富贵不能淫,贫溅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气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相处之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使命担当,化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民族脊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中华精英们的自律自洁,也令人高山仰止。还有中华的诗词、戏曲、书画、故事、园林、功夫、烹调、工艺、文物等等,都传扬和延续着中华的智慧与价值观,为民族事业的承接与发展提供了不竭的精神动力。

  其三,中华文化是反省、革新与开放的文化。我们的传统文化不仅历史悠久,而且饱经风霜。我们经历了辉煌与艰难、停滞与突破、困惑与焦虑、危机与转机、纷纭与沉淀,清朝中晚期以降,更是受到了来自西方工业文明的挑战与欺凌,我们被迫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经受了死地求生的洗礼。正因了这些,中华文化才更加广博、坚强与智慧。

  无需忌讳,我们的文化也有短板:陈陈相因,老生常谈,“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云雾。”李白讽刺的读死书、死读书的人,向来不缺。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面对列强,“中华文化出现了全面深重的焦虑感与危机感。清末明初的文化大家王国维自沉,启蒙思想家严复也终入保皇一党,吸食鸦片而死,显现了文化危机的严重性”(王蒙《旧邦维新的文化自信》)。除了自我革命与更新,中华文化已无路可走,于是有了新文化运动,有了对传统文化的反思与批判,有了境外思潮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的引进,有了中华文化的开放包容、吐纳扬弃,革故鼎新。

  中华文化的生命力不仅在于它的古色古香、奇光异彩、自成经纬,更在于它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正因为它有自我反省、应变调适、见贤思齐的能力,所以,它是无往而不胜的。

  有效、有风度而又具备自我反思、扬弃与调适能力的文化,难道还不值得自信吗?

  二、 经典与现实的背离

  近几年来,关于“多读书读好书”的号召与活动不断增多,

  电视上促进“经典流传”的节目也应运而生,很是热闹,深得喝彩。这种现象不能说不好,但也实实在在地显现着一种焦虑。一般来说,好书即经典的阅读是不需要号召和组织的,它是自然而然的现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文明族群必有阅读的嗜好,他们与经典有天然的亲和力。一个族群某一天不约而同地疏远了经典,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变故,这种现象的出现,很可能远远不是少读几本书那么简单”(张炜《经典与反面》)。远离经典,就远离了思考,远离了对真善美的追求。一个族群集体陷入神情迷茫,野蛮争夺就不可避免了。

  经典不会受时间的限制,一切被时间淘汰了的作品都不是经典。经典精当而简练,不同凡响,决不是泥沙俱下和粗制滥造。经典不论采用什么样的形式,无论风格多么独特,都必定包含着巨大的善意。经典不会透出对自己族群的厌恶与仇恨,也不会表现出对劳动的鄙视与憎恶。经典作品,即便是采用“审丑”的手法,也无一例外地传达着诚挚的仁善。

  书籍很多而经典难觅,是时下我们所共同面临的困局。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要找一本书困难重重,要找到一本有趣的书更是难上加难。现在却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书籍要多少有多少,可惜大多都是垃圾,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要想不被淹没都困难。“从垃圾中跳出来并不容易,因为它们呈压倒和淹没的态势”,“在某些时候和某些角落,越是垃圾,围拢起来的人就越多。看来真正的悲剧或许不在于不读书,而在于吞食了无数的垃圾”(同上)。

  所有的爱国者,都不会不关心综合国力,而其中就包含了与所有国人都有关的全民阅读指数。我国“全民阅读调查”结果表明,国人年均读书量不足一本,只大约相当于周边阅读量最多国家的六十分之一。当今世界,没有哪个强大的民族是丧失了阅读兴趣的族群。文明程度与综合国力之间,呈现出来的往往是正比关系。

  在扭曲的环境中待久了,就会感到正常的环境很不正常。阅读也有与此相同之处,一个*惯了被垃圾读物包围的人,一旦面对经典,就会感到极度的怪异和不适。“风气对人的腐蚀力比想象的还要大。从一种风气转向另一种风气,会在不知不觉中完成。风向的形成很多时候是非理性的” (同上)。

  与经典相对立的是庸俗和粗鄙的东西,它们依附于物质主义,服从于商业主义,灵魂无敬畏,头顶无星空,心底无法度,像抹了蜜糖的毒药,损害着人们的心灵。当然,艺术不可能停留在过去,经典也不可能停滞不前,它们都毫无疑问、不可阻挡地要走向自己的未来,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堕落、下流和无耻的托辞,平庸与拙劣决不可任其成为卓越的替代品。

  社会的悲剧常常由众人共同演绎,扭转风向、拨乱反正的努力则每每由个体启始。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写作者,有一种精神是不可缺少的,那就是不讨好读者。没有这种精神,写作就不会有多大成水。事实上,一个作者的堕落,基本上是从迎合读者开始的。读者不一定都是上帝吗,有的人很希望读到一点庸俗、下流的东西。有些外国人,包括一些外国的所谓专家,就很希望读到有损中华民族形象的所谓作品,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事实。一味取悦读者,放弃写作应有的底线,就是获得再多的荣誉与金钱,也远远不如坚持写作的良心、主见与责任。

  “一个人如果珍惜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阅读经典,因为这是一些特别丰富和优秀的人写出来的,是生命的结晶。读经典等于和特别卓越的人对话,跟随他们的文字一起感动和经历。从这个角度看,一个常读经典的人,就等于感受了双倍或多倍的时间”(同上)。

  三、 文人与命运的多舛

  自古以来,有显著成就或堪称经典作者的文人,无一不是

  命运多舛而又勇于担当者。遍观天下情形,大都莫能例外。正所谓苦难出诗篇,穷困出经典。

  为什么顺风顺水、无忧无虑、锦衣玉食者写不出经典?这大概与写作的内在规律有关。读万卷书、走万里路,是写作的必备因素,没有这两个基本要素,写作就不会有多大成就。这早已成为大家的共识。读万卷书并不太难,悬梁刺股、不舍昼夜即可,走万里路则很不容易,并非在酒足饭饱之后抬脚启步就能完成。行路之难,难在走出内心的苦楚与感悟,要进入这种境况,主动为之还不一定能凑效,常常只有在被动之中才难实现。

  在历代的中国文人中,被动行路者比比皆是。唐朝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因“不护细行”而被流放岭南。白居易因写了赏花与井相关联而又很不合时宜的诗,被贬为江州司马。刘禹锡写了“暗含讥讽”的诗,被贬到湖南郎州、四川夔州、安徽和州之后,再被贬到夜郎播州。李白一生没有进入当时的权利中心,原本没有被贬的资格,只因不甘心于远离仕途,投到了造反者永王李?(初名李泽,唐玄宗李隆基第十六子,安史之乱爆发后第三年,永王与唐肃宗争夺帝位失败)的麾下,判错了形势,跟错了人,永王兵败,李白也下了大狱,后改判其“长流夜郎”。宋朝的苏东坡,被贬更是他人生的一种常态。他曾被贬到黄州、常州、英德、惠阳、琼州等地,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中国历史上,被流放过的文人远不止这几位。

  这些人被流放的地方,大多是贫穷荒蛮之地,路途遥远,道路难行,生活艰苦。被流放者无论是在途中还是到了流放地,思想情感都无不受到彻骨的触动,他们不断地为朝廷的兴衰和百姓的生计而忧心如焚,为自身命运的多舛而荡气回肠、寝食不安。

  可以说,流放是被动行路最有代表性的一种。正是这种度日如年的苦难历程,成就了他们的不断求索与传世作品。

  不独域内如此,外国也一样。前苏联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因牵涉反对沙皇而被捕并被判死刑,在行刑的枪已经举起,就要扣动板机之际,有人火急火燎地跑来刑场,传达了沙皇的最新指示:陀思妥耶夫斯基改判流放西伯利亚。在被流放过程中,他写成了有名的长篇小说《被污辱与被损害》。受到同样对待的还有车尔尼雪夫斯基,他在流放西伯利亚期间,完成了长篇小说《小说中的小说》和一系列短篇。一战到二战期间,德国形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作家流亡潮。先后出国流亡的德语作家约有一千多名,其中,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就有:贝歇尔、本雅明、布莱西特、雷马克、亨利希。曼、克劳斯。曼、托马斯。曼、阿。茨威格等。在这批流亡作家中,一些人由于对国家的前途丧失信心,看不到出路而自杀,比如本雅明、茨威格等。最先感知纳粹残害人类文明的是德国作家,始终不与纳粹有一丝一毫合作的也是德国作家。大批作家流亡,形成了德国的“流亡文学”,其影响之大,振撼了当时的世界文坛。

  “百无一用是书生”,在人们眼中,最柔弱无力的是文人,然而,在人生的逆境中,在无常的命运里,却是这些柔弱的人创造了文化的奇迹,推动了社会历史的前进,同时,也是这些柔弱的文人,不惜牺牲自己正常的生活乃至宝贵的生命,坚守了人类的良知与底线。

  写作是一项苦难的事业,非经荡气回肠的折磨与煎熬,成就不了动人心魄的辉煌。写作又是一份巨大的担当,非经苦心智、劳筋骨、饿体肤、乏其身、乱所为、增不能,养不成承担重任的硬骨与铁肩。经典是用心血写成的,没有一腔沸腾的热血,没有一股砥砺奋进的精气神,无从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