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汊中轶事
 
 
修改时间:[2018/11/04 10:05]    阅读次数:[481]    发表者:[起缘]
 

  汊中轶事

  川河

  奔跑着的燃烧的火焰

  校园中央有汪池塘,池塘北岸有棵古槐。班主任肩倚沟壑交错的树干,给新生点名。春芬被喊了三遍,才从东北角的后山下来。红色的衬衫、白色的筒裤、飘逸的长发……像奔跑着的燃烧的火焰。远远瞅来:可人的脸、慑人的眼、撩人的形体……我当时必定是二呆子的样儿。然至今弄不懂的:小学时可以打闹骂咧,初中了即便同桌,男女生却不相说话,高中亦然。但那是一个荷尔蒙结集的年代,谁能遏制从少年到青年的性情迸发。“奔跑着的燃烧的火焰”使我第一次知道男女有别,并通过想象懵懂着男女之间的那些事。30年之后,我和春芬邂逅金驴湖。我最初的暗恋啊!忽然变得懈怠。她也许根本互动不了“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看你”的浪漫。曾在放学路上尾随你;在子夜黑暗里征服你;在碧波万顷的公海里痛想你……30年啊,我一直苦苦操守着的最初呢!我主动写信给的她,也坚信她给我回信不是被动。恰时,我的导弹驱逐舰正穿越巴士海峡,去菲律宾以东300海里的公海训练。连着20天没有下雨,供给养的船也没上来,我们一天的水就是一军用水杯,刷牙洗脸饮用全靠它。我的嘴唇和着盐分共同开裂……可是一想到她,瞬间就可滋润无比。我渴望回到基地。我能收到一大抱的信,我可以皇上选妃一样先读谁的。我熟悉她的字,她被老师叫到黑板上写过“人比黄花瘦”。我在甲板上徘徊……我在舰仓了不安……我跳上陆地……我爬上舟山群岛最高的山峰……我像发情的野狗……之后,在一块海浪拍打着的礁石上,像拆开“炸弹邮件”一样,颤抖着打开了她的信。我真是矫情至极了。我们生活在一个根本不需要我们的世界里,读一封女孩的信竟如此劳神。“我复读了。要再次高考。不可分心的……”还好!她没像我的另一个同学,收到女孩的情书,回信道“我们要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呵呵……

  春芬使我情窦豁开的第一人,并让我用最纯粹的心勾勒了最初的爱情;沐浴了幻想的爱意。“奔跑着的燃烧的火焰”像蜂蜜一样,滋补了我那么漫长的艰辛岁月……谢谢。也谢谢那个年代。

  梅老师

  高中语文老师,我的班主任。他最初肯定是爱我的,他三次把我叫到办公室谈心,可以佐证。与梅老师弄出成见,一定不是我的故意!比如他刚走进教室,我正读到《林海雪原》里“二十响大肚匣子”,我不情愿合上小说并随口说出了“大肚匣子”。他的绰号叫“大肚子”。他惊愕我当众不恭,有如此放肆的学生,肯定是要狠狠治治病的。我至今都在后悔,我干嘛要嘟囔一句!我的嘴太嫌。同学中流传的,我与梅老师的“仇恨”,也是我当众叫了他的绰号。天大的讹传呀。“大肚匣子”只是起因。我与梅老师的最终分歧,是因为他出的一篇作文题目,叫《钢笔,我的战友》。呵呵看,多左的题目!可见梅老师还处在文革的热浪中。也怪不得他。那是1978年,文革才结束两年,刹车还需距离呢。我是认真的写《钢笔,我的战友》的。我写如何要用我的钢笔立志报国;我写怎样对牛鬼蛇神口诛笔伐;我写怎样歌颂英明领袖华主席……可是作文的结尾惹怒了梅老师。《钢笔,我的战友》结尾:我想着想着睡着了……梅老师大笔一挥:“整篇描写一般,结尾大煞风景!”梅老师最后一次把我叫到办公室:你为什么这样结尾?这么小的年纪,太没有斗志了!我没说一句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梅老师遗弃了我。如同1960年,家里总得有人要饿死,那就捡最羸弱最不争气的。我被调到三班。那是一个被校长老师放之任之的班级,鬼都不信能考上一个大学。斯人已去,恩怨皆空。梅老师作古的消息。半月之后我才听说。我惊诧的是,那么多的同学,居然没有一个人通知我。可见他们共同以为,我与梅老师的“深仇大恨”多么根深蒂固,我又是多么的狭隘、记仇。

  同样,不会有一个人相信:惊悉梅老师的哀号时,我正锻炼在琅琊山最高峰小丰山的山巅,我含泪眺望西天的云霞……良久。之后,我绕道琅琊寺,为我曾经的老师,点上了三炷香……也为,逝去的那个年代。

  小桥口

  开窍早的男生肯定怪我。我如此的晦气。我调入三班,班上仅有的几个女生被调到别的班级,三班成了“和尚班”。高考肯定无望了,但我告诫自己:语文必须得学,就为“大煞风景”四个字。三班语文老师何开觉,在学了茅盾的《谈风景》后,出了个作文题《家乡景物小记》。(比起《钢笔,我的战友》,我诧异同是语文老师的施教多么天壤之别。)我写了我的川桥河,我写了河对岸的东釜山,我写了我热爱的抓鱼摸虾逮螃蟹……何开觉老师肯定感动了:自然 流畅 实在!六字批语外加85分。学生丢弃求知,老师过场敷衍。没人问没人管的日子啊……汊涧真是好地方。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她的农贸集市,当年是华东出得名的。每逢古历五十的集市,东自高邮西至来安、南从江浦北到涟水的小商小贩全都集结与此。卖芦席的打烧饼的、耍江湖的跑马帮的、老鼠药大力丸的、烹羊宰牛且为乐的……尤小桥口最为鼎沸。人山人海啊……火红年代!我铭记小桥口原因是一个叫王莹的说书人。我心目中大师级艺术家。每每逢集,在小桥口的东侧南岸,我的大师,就会在柳枝婀娜柳叶拂水的意境里,走起手鼓操响二胡,说唱有致,情感灵动;风雨无阻,从未失约。大师会依据故事的情节,时而哀天哭地时而柔情弱女。并时不时与受众互动,教人情爱跌宕、身临其境。当然也会在关键时刻,兜一个包袱,点一支烟不再下说。他的助理就会拿个瓷缸子向听者讨钱。人们也会三分两分的给,而此时,我会偷偷的退出人群……我至今能记得他说到败兵是怎样逃的:“跑的跑奔的奔,两个卵蛋撂到脚后跟”。可见跑的玩命;说到战场惨烈:“直杀得人头如瓜滚、直杀得人血孤拐(脚踝)深嗯呀(唱)——”我听过他的《三打瓦岗寨》、《四郎探母》、《岳母刺字》等。遗憾的是我高中都毕业了,《薛仁贵征西》才说到21回。我是再也见不到大师的音容笑貌了……

  小桥口依旧还在,但已门可罗雀……河两岸的垂柳早已被毁,盖起了楼房……我的大师,亦已驾鹤西去……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2018年10月 琅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