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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喜欢在刀尖上起舞的人
 
 
修改时间:[2018/10/31 19:05]    阅读次数:[502]    发表者:[起缘]
 

  我和肖枭有近五十年的交情。曾经一起到延安插队、参加工作后又在一个中学任教。后来,他不喜欢过教书匠的日子,辞职了,下海了。我依然如故,在教育部门和机关工作到退休。我们俩性格、爱好、以及后来的经历截然不同。但我们始终可以倾听对方的声音。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肖枭辞职回到了北京。原本当老师的俩口子一下成了“无业游民”。回京之后所面临的问题比他们的预期要艰难得多。没有自己的住所也就没有了家。日常生活,孩子上学这些急迫解决的问题接踵而来。

  父母住房本来就不宽敞,一下添了三口人晚上睡觉只能搭地铺。白天都在家也转不开身,他们有事没事只能到街上瞎溜达,消磨时间。

  回京前想着落实政策后,文革期间被没收的老宅子已经划到自己家名下,回去住是没问题的。谁知道眼下却不能住。住在里面的人等着政府安排好后才能搬走。“什么时候政府能给安排好”眼下也没有个准信。

  无奈之下,他们到租金便宜些的城乡交界处租了间小平房。然后又从旧货市场买来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大衣柜,这样一家三口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住处总解决了,可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在长时间的沉默后老婆告诉他兜里快没钱了。

  “交了房租,吃饭的钱可不多了。赶明儿孩子上学还得用钱。”

  肖枭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仰望天空吐着团团烟雾。

  人不怕艰难就怕茫然。肖枭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这步走错了?”

  “返回陕西?”

  “干点什么呢?”

  ……

  改革开放初期“练摊”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肖枭也不例外。尽管“练摊”本钱不多但也得要资金,他没有。辞职回来带的两月工资加上少许的存款花的已经所剩无几。肖枭心里着急呀。连续几天夜不能眠,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能干点什么呢?”嘴上也熬出了血泡。

  窗外阵风摇曳着干枯的树枝,好像在鞭挞肖枭那颗破碎的心。辗转反侧的他,看看床上熟睡的妻子和孩子,心里不是个滋味。

  狭小的房间里充满压抑,茫然的气氛。他再也躺不住了,穿好衣服轻轻地推开房门,借着星光悄悄的出去了。

  去哪里呢?他没有目标。

  他在六郎庄通往海淀黄庄的马路上来回溜达。心里琢磨着找点什么活干干,好摆脱眼下的困境。

  能找到吗?肖枭不知道。

  东方的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他四处张望,只要发现一点点情况就凑过去看看。出来几个小时了没有找到任何可干的事情。他显得有些焦急。就在这时一位骑车人停下来向他问路。

  他抬眼看了看是一位老先生。自行车后架上还驮着一台用布包裹着的电视机。

  “小伙子,你知道周围哪有信托商店吗?”,

  “还真不清楚哪有,您找信托商店干嘛呀?”,

  “嗨,电视机坏了,放在那儿也没有用,还占地。想处理了。”。

  听说是台坏了的电视机,肖枭心头一亮。修电器是自己的拿手活呀。

  “电视机是什么毛病?”

  “既没声也不亮,坏了。”

  “信托商店只收好的,坏的不要。您还不如给卖了。”

  “哪有收坏电视机的?”

  “您打算卖多少钱?合适的话我帮您找地方卖。”

  “你看着给吧。”

  肖枭知道自己身上钱不多,但到底有多少也不清楚。把兜里掏净,数了数就剩六十七块钱了。然后对老先生说:

  “您看,我就剩这些,给您五十,行吗?”

  老先生犹豫了。

  “要不给我留七块,买点吃的,给您六十。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老先生是个知识分子在科学院工作。不在乎那个坏电视机能卖多少钱,没说什么接过钱,把电视机交给肖枭后就骑车走了。

  肖枭迫不及待的打开用布包裹着的电视机,“三洋牌,红色,八成新”。

  那年代,电视机是紧俏货。这种进口电视机都是那些出国人带回来的。满心欢喜的他,扛着电视机转身就往家走。

  没走多远在路边还真的发现一家信托商店。(以前北京有许多信托商店,专门收售旧货。家里不用的东西都送到那儿去卖。)扛着沉甸甸的电视机还不时回头张望那家信托商店,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回到家中,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视机后盖,接通电源后只见屏幕闪了一道亮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图像,完全黑了。解决黑屏这点小毛病对肖枭来说太容易了。用万用表在电路上测量各种数值,毛病很快就找到了。取来电烙铁把损坏的电容焊下来,再把新的元件焊上去,时间不大电视机就修好了。

  不大的房间里第一次有好看的节目播放,上小学的儿子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我家有电视机了!”

  肖枭太想给家里添台电视机了,可是眼下不行。为了生活,肖枭狠狠心扛着电视机再次走出家门,直奔信托商店。

  商店的收购人员看了看机器说:“东西不错,把你的证件拿来。”

  八十年代初,工作证是身份的最好证明。幸好肖枭辞职时工作证还没收。

  “陕西的?”

  “啊,插队在陕西就留在那儿工作了……”。

  “放在这儿信托330元;要现钱300元。”

  “那就300吧。”

  从售货员手里接过厚厚的一沓钱,(那会儿最大面额是十元)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300元钱”就像拨开乌云的太阳,照亮了肖枭的心。

  一台坏电视机经过肖枭一修,去掉本钱60元,净挣240元,可把他乐坏了。肖枭高兴。高兴的不是这240元能解决眼下的生活困难;也不是它能顶几个月的工资;而是让他看到自己可以在北京生存的希望,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

  肖枭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事情。他眯着双眼笑嘻嘻的对老婆说:

  “怎么样?开心不?”

  “开什么心,哪有那么多便宜事让你碰上。”

  “你放心,凭我的手艺我就不相信能饿死。”

  从那以后,肖枭便在信托商店附近收旧电器。好的卖给信托商店,有毛病的人家不收。他就拉回家修理。修好后再卖给信托商店。每个月都有不错的收入。找到挣钱的门路后,肖枭走起路来腰板也直多了。

  有那么一天,正在忙碌的他突然被派出所的民警叫走了。到了警局才知道,信托商店的人看他隔三岔五的就去卖电器,怀疑他的东西来路不正,便向派出所报了案。肖枭告诉警察,自己先插队后工作,辞职回北京后凭修理电器和收售电器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警察查阅一番相关材料后,确认其行为合法。临离开派出所时,警察还请肖枭帮忙,把他们台坏了的电视机修好。警察的做法或许是在探他的“真伪”。随后派出所将情况反馈给信托商店,他们也就放心大胆的收肖枭的货了。时间久了他和那些售货员也就成了朋友。他的货来了一定是先卖;逢年过节肖枭也对他们表示点意思。

  肖枭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一些同行看着眼红,开始挤兑他。先是半路拦截货源,后来就故意找茬。一天,一个30来岁的小伙子直接找肖枭说:

  “哥们,今天放你一马明天再来这儿,别说不客气了。”

  “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是干嘛?”

  “少他妈的废话,滚!”

  肖枭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对方不仅不买账,还动起手来。他哪里知道肖枭可不是吃素的。从小*武就爱打架。年龄大了之后洗手不干了。几个回合下来那小伙子有点招架不住,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长改锥朝肖枭腹部便扎。肖枭一个侧身躲过扎过来的螺丝刀,然后锁住对方胳膊顺势夺过改锥,狠狠的刺穿那小子左掌心。

  一声惨叫,鲜血顿时涌出。几个本想一起教训肖枭的人一看,这家伙玩命了。一溜烟都跑了。

  那个年代的街头市场还带有一种野蛮的味道,甚至有一点血腥。

  肖枭从小就是个“练家”他才不怕那个呢。

  几年下来肖枭的腰包鼓起来了。有了第一桶金后,他的欲望开始扩张了。他不满足一天一天的这样过日子。他想把事情做的再大一点。

  一旦认准了的事情,他就会全力以赴这就是他的性格。

  那时彩色电视机极少,谁家有个十二?己诎椎缡踊?土瞬坏昧恕K?窘枳约旱闹腔郏?惆押诎椎缡踊?脑斐伞安噬?摹币虼耸掠腥嗣撬退?桓龃潞拧吧衿嫱酢薄T谑谐∩系挠忠淮?a href="http://www.duwenzhang.com/huati/chenggong/index1.html">成功让他获得了第二桶金。

  资本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肖枭在实际拼搏中似乎悟出了这样的道理。他想挣更多的钱,让家里衣食无忧。

  有点资本后,他想到市场转型的问题。他要办自己的公司当老板。在北京一家“生产彩色油印机的公司”就这样诞生了。他研发的“彩色油印机”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算是个新鲜东西。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让他的生意红红火火。那时的肖枭每天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手持“大哥大”在生意场上吆五喝六的,很是得意。

  唐代诗人卢照邻在《长安古意》中有一句警示后人的诗句:“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意思是说节物风光变换,不会等待人;桑田沧海须臾之间就改变了。形容世间的事必定会有大改变。

  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日本的电子产品瞬间席卷而来。日本“彩喷”引进之后,他的那个彩色油印机产品被迫退出市场。

  公司关门了。

  人员解散了。

  库存的零配件变卖了。

  他又“失业”了。

  尽管失业了,但肖枭的口袋里是鼓鼓的。

  无所事事的他,跑过外汇黑市,也进过赌场。但终觉得那些都不是正经事。他要金盆洗手;他要埋头研究新的技术、新的产品,开拓属于他的新天地。

  这时的他把目光转向了虚拟经济。他想成就自己,想证明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可以做点大事情。最终他选择了风险极大的股市和期货市场。并幻想自己能够进入有钱人的行列。为了这个梦想他绞尽脑汁,开始炒股。进入股市时正值大牛市,不费力挣了个盆满、钵满。

  人一旦对“金钱”着了迷,就会像魔鬼一样的疯狂。

  肖枭也不例外。股市已经走向“天花板”了。他仍信心满满的杀了进去。这回大盘并没有按他预期的方向挺进。而是连续“翻绿”。看着每天大幅亏损的额度,他不愿意承认失败的现状,心里总是想着明天会翻过来。直到大盘从六千多点腰斩到三千多点,实在看不到希望了他才强制平仓。这回让他赔的“吐血”。

  肖枭是个挣得了输得起的人。在股市上栽了,那就另辟蹊径。

  他又瞄准了杠杆率极高的黄金期货市场。

  在黄金期货中他看到的是美元的诱惑。一想到挣来的美元可以一比六点多的比例兑换人民币,他就精神倍增。

  这个市场不同于股票单边交易的模式。投资者即可做买又可做卖。挣钱或赔钱都是翻倍的。善于冒险和喜欢赌输赢的他。就像找到了打翻身仗的法宝。义无反顾的又杀了进去。

  这回他好像理智了一点。在他看来仅凭对盘面的直观感觉,交易成功的概率很低,想挣大钱也不行。

  怎么才能赢呢?

  几经思考,他想自己开发一个可以预测盘面走向的软件。如果成功了岂不是一劳永逸。为此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了。一次一次的试验,一次一次的失败。为了开发这个软件投进去上百万元。这次他又输了。三年过去了还没有达到他的理想。但他并不死心。

  面对失败他始终坚信“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样的信条。

  “期货市场不可预测的因素很多。利用软件分析预测一些经济数据是可以的。但要想预测像地缘政治、美联储政策以及机构何时砸盘这样的问题那是不现实的。”朋友劝他丢掉幻想,不要再做那些赔本赚吆喝的事情。

  他不以为然。

  或许是钱的诱惑;

  或许是想挽回损失的念头;

  或许就是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在他看来,研发这个软件重于他的生命。

  当一个人把生命都置之于外了,还怕什么呢?

  研发“预测和自动执行软件”的事情牢牢的控制了他的神经中枢。任何人的相劝他都听不进去。他继续废寝忘食的工作着。

  肖枭不服输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停下脚步。他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来改善生活,并使生活充满意义与乐趣。他也做好了赔钱的心理准备。

  最近他高兴的告诉我:

  “我成功了!系统在完全自动检测中实现自动交易。每天再也不用盯着电脑看盘。”

  为了检验实际效果,程序运行后他就出去跳舞。若干小时后他看交易结果。

  他邀请我看他的自动交易过程,我不想干扰他。

  一项技术的成功要经得起各种复杂条件的考验。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相当的交易量,仅凭短时间的运行结果,去证明成功还为时过早。这些话我没有直接对他说,怕扫了他的兴致。

  肖枭做事不见得完美,在有的人眼里他是个赌徒。要说这话也没错,人生很多时候就是在“赌输赢”。就是世界冠军再次出战也未必不输。只要做事就有成功与失败两种可能。有人说“怀揣几百万,过个安稳日子多好何必瞎折腾呢。”

  肖枭不是那种喜欢安稳的人。他是一名不怕死的战士,听到冲锋号响就激动;看到拼刺刀就兴奋。在拼杀中他快乐,他亢奋,他觉得自己没白活。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在刀剑上起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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