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在月季公园遇到的那位老人,一直没能忘记,他的情绪感染了我,他的遭遇触动到我,最后分别的时候,我违心答应了他的请求,虽然我明知自己做不到。 那天傍晚,我在月季公园遛弯儿,走累了坐在一张长椅上休息,公园里人不多,天慢慢变黑。一位老人朝我走了过来,身穿短袖白衬衣,看着干净利落,手里拎着大号塑料水杯,“我能坐这里吗?”他有礼貌的问一句,我点点头,长椅不是我家的,没有理由拒绝,奇怪的是,附近空着的长椅不少,他为何偏要坐我这里。 “我能抽烟吗?”老人掏出一盒香烟,又问,“当然可以。”我随口说,公园是露天场所,空旷有风,我仍旧没理由拒绝。老人说的是方言,大概是市区北部,行唐,灵寿一带的口音。 接下来,老人无话找话的打开话匣子,不管我愿不愿听,开始是自我介绍,自称是行唐县化肥厂的退休干部,我怀疑老人精神有问题,有些话涉及隐私,他也照说不误,我对他的话没多大兴趣,也不好意思果断离开。 老人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开始情绪平稳,边抽烟边说话,到了后来开始激动,变得伤感,“我的儿,在市内上大学,去年没了——”老人终于吐露出这句话,让我明白了他情绪激动,语气伤感的原因。 老人的儿子在市内读大学期间,被同学叫出去打台球,不知什么原因起了冲突,打起架来,儿子被打死,凶手逃逸,后来凶手归案,也没能担负应有的法律制裁,老人固执的认为,凶手找了门路,买通公检法,儿子死的冤枉。我不了解案情,不知老人是否冤屈,不能评判这件事,不过,老人丧子之痛,却能真切感受到。 因为这件事,老人四处奔波,上访告状,退休后本应颐养天年,没想到晴天霹雳,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虽说还有一个女儿,也不能抹平丧子之痛!我只能劝他,保重身体,毕竟还有老伴儿,还有女儿,要多为活着的亲人着想。我这些话,他身边很多人应该也都说过,起不到什么作用,说出来也是苍白无力,老人没有因为我的话缓解悲伤,嘴里却不停说着:谢谢,谢谢你~到这一刻,老人依旧保持着礼貌。 讲述中,他数次中止,努力平复情绪,“再说又要啼哭了。”他明白自己的弱点,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就会宣泄出来,我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劝说的话,总讲就太唠叨,也不起作用,他努力克制自己,抒发心中的悲痛,又点到为止,不能情感失控,吓到旁人,尤其是肯听他倾诉的善良人。 他问我,是否认识省级领导?我明白他要上访翻案,一年多的奔波,一年多的上访,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今天这些话,他跟无数人说过,成了“祥林嫂”,我该怎么回答他?说不认识,这是实情,会让他再一次伤心失望,违心的说认识,让他燃起希望,振作起来,我又担负不起这份期待的重任,“我可以帮你问问,看朋友有谁认识的。”也只能这样说了,明知道这跟推托没什么两样。 分手后,我和老人同时离开公园,在大门口,我跟他说,有了消息,我会到这个公园来找他,他目送我骑车离开,天黑透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也看不到我的表情。几天后,我专程去月季公园,希望遇到那位老人,再劝劝他,给他疏导一下,更希望看看他的身心现状,可惜没遇到,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他在时我没来,也许他没对我抱希望,只是为了发泄,一个陌生人,不图什么,怎么肯为自己办事? 后来又去过几次月季公园,都没遇到过那位老人。因为当时天黑,老人的相貌都没看清,就记住了那一口的行唐话,希望他情绪逐渐平复,时间能弥合他的心理创伤,好好的活下去,我能做的,就是这些默默的祝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