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这座滨海小城,夏天的光影还算温顺,比不了南方艳阳那般燥热。一缕轻柔的海风掠过,略带腥咸却有说不出的清凉、舒坦。蔚蓝的大海,金黄的海岸,天空晴朗的那般纯净。周末黄昏,携妻、儿,带着帐篷、隔潮垫,穿过临海公园,躺在沙滩上枕着胳膊,听海浪的声音。夕阳斜漾,海面金光璀璨,波光嶙峋有些许耀眼,儿子光着小屁屁,另着他的小铲铲,迎着海风,踩着浪花,妻子挽着裤管光着脚丫就站在他旁边。小家伙对着海面指指画画,海鸥在上空翱翔,远处帆船点点像画上去一般,飞驰的摩托艇掀起的浪花,还有飘来那动人的音乐。沉浸在醉人的海湾,舒坦的都不愿大口呼吸。 炙热的夏,像青春火焰,激情燃烧;像烟花那般璀璨,美丽的如此短暂;像烧舌呛口的红星二锅头,那般崔人泪下。留恋夏阳光的味道;留恋夏葱郁墨绿枝繁叶茂的景象;更留恋夏的故事,有故事的开始,也有故事的结尾。有即将步入大学绽放青春的娇艳,也有再见吧,我的大学,再见吧,这座城。离开时那说不清的隐隐酸楚,当青春绽放过,放纵过,哭过、笑过,剩下的便是数不清的不舍。青春火焰燃烧殆尽时已站在了致青春的边缘,面对眼前这浮躁的社会,熙熙攘攘往来人,不是求名便是求利,求得满脸欢喜,求不得满脸忧愁。刚站在它面前就像个万花筒,至于怎样绽放,那得看个人造化。满目的985、211,皆是品牌大学,你又是谁呢?你又能怎样?只能让青春这个词儿,作为一段岁月美好的回忆和祭奠罢了。 再多的不舍,终将沦落成怀念,就像夏天的风景,夏日里盛开的花。 故乡那片贫瘠山梁里的夏,你还好吗?已有10年不曾相遇。还记得小时候砖窑洞里的阴凉,中午母亲用豇豆、绿豆、小米儿使柴火和大铁锅熬的红豆米汤,就着白蒸馍,蘸点油辣子,用陕西话说:“那简直撩咋咧!”避过中午的烈日,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像侠客,游走在一道道地势险要的山梁上挖土蝎子,傍晚归来先跳进小河洗掉一身的泥土和疲倦,带着被装进洗衣粉袋里那几十枚土蝎子满心欢喜,脸上堆满了一只能卖2毛钱的喜悦。 记得上小学那会儿,上学的路,一天来来回回得走10几里,从未觉着累,一群小伙伴背着用化肥袋子或碎布块拼接成的书包,趿拉着大一号的布鞋,撒着欢地跑,一个个快乐地像头小公牛儿。放学的路上四下里瞅瞅,瞧不见往来的大人,便杂耍般跳上路旁低矮的果园土墙,摘几颗青苹果分给小伙伴们塞进嘴里尝尝。夏天的黄昏,那细面儿一样的黄土灌满鞋葛拉,当接触到赤着的脚面儿时,软软的有点烫,可又烫的那样舒服。一群孩子跑起来,身后黄土扬尘,像极了武侠电影里面,英雄好汉手持刀剑滚滚而来,喊杀的场面。 追风少年像一把把火,无忧无虑,不顾一切,再大点的时候,一群孩子把自行车简直骑成了艺术。车子被拆的剩下两轱辘、一对把手还是不带橡胶皮儿的、被铁大梁支撑着外加一幅脚蹬,脚蹬也只剩下了两根铁棍儿,什么挡泥板(瓦圈)、护链板、手刹、铃铛,统统没有,想刹车,简单,穿着布鞋的脚,直接蹬住前叉子的轮胎,磨的青烟袅绕,车子便刹住。三五个孩子叠罗汉似地,从岭上的大坡俯冲而下,车子迎着风,两个车轮因为惯性像踩上了风火轮,跑地飞快,后面跟着一群小不点,扬着手里的书包喊叫着,甩开了膀子跟着跑,最放肆的是车子飞快奔驰的时候,骑车的男孩总会撒开车把手,双手举过头顶在空中挥舞,车上叠罗汉的少年们扯开嗓子在风中“嗷嗷”叫。身后更是一骑飞过,千军踏来的阵仗,跑丢了的布鞋捡起来提在手上接着跑,是说不清的刺激和欢乐。不过现在再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怕,那种刺激若再来一次的话,怕是不敢了,已没有了那个胆儿,也没有了那番勇气。往往放到坡底从自行车跳下来的时候,都会被父辈们拿着整攥在手里干农活的家势撵着叫骂:“嗨,你驴球儿似地,看我不把你娃这腿给卸了(xie),可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庆幸的是,我们那群小伙伴那般放纵,那样放肆,6年的小学时光从没有一人因骑自行车而受过什么大伤,用村里大人们的话说:多亏了咱岭上的救神爷,是他老人家保护着这些娃哩。 听父亲讲,村子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已所剩无几,都跑到外面谋生去咧,有开饭馆、卖手机的,也有在服装厂做缝纫工、烫熨工的。时光荏苒,岁月不惊。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已青春不再,眉梢已爬上岁月的印记。 这个夏,父亲陪母亲回了老家。他们不在小城的那段日子,岳母带着小侄子来家里住。要来的那天,儿子从一早就开始念叨:姥姥和弟弟什么时候来呀,我们快去接吧。他激动地涨红了小脸。他表弟来的第一天晚上,可能是因为换了陌生环境的原因吧,小家伙临睡的时候,哭哭啼啼喊着找妈妈,被儿子听见,儿子对我说:爸爸,我奶瓶呢?弟弟是不是想喝奶粉啦,我去给他倒奶粉吧。当时惊呆了,怎么可能?他平时在家喝奶粉,我和他开玩笑:爸爸喝口吧。嗯,不给。可对他的表弟简直是呵护有加,不争电视,不抢玩具,特别迁就。两人模拟动画片里的情景玩的不亦乐乎,简直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哪怕一整天不下楼也完全不在乎。 小侄子要去北京上学,送走了岳母,儿子那几天无精打采完全打不起精神,有天下班回家,儿子一个人趴在床上玩警车,眼神里淡淡的似乎有点忧伤,他歪着头,突然对我说:爸爸,我想生个弟弟。我当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是跟谁学的说些啥呀?躺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可能是小家伙觉得自己有所孤单吧。看着他趴在枕头上侧着小脑袋渐渐睡去,嘟起的小嘴,圆圆的小脸蛋,忍不住轻轻亲了一口。他抿抿嘴,朦朦胧胧间用手抹了把脸上我的口水,翻了个身继续睡。挪走枕头旁他心爱的小汽车,在心里我唏嘘不已,读了三天幼儿园中班的他,已经不再是我眼里那个小小的小小仔。 秋,不曾商量,就已秋风、秋雨。 明显能感觉到早晚温差,晚上睡觉已不用吹冷气,开着点窗,便能感受到凉风飕飕。不足月余,又见中秋。可窗外那片葱翠依然,绿的那样可爱,那样令人不舍。天空更高,更蓝,好像蓝的都有那么点儿不真实。道路旁密绿茂盛的叶子,中间偶尔参杂了几抹淡黄。岳母住的那几天,言语之中流露出了对子女的关怀,挂念,还有那么点不舍,那么点担忧。父亲、母亲从老家回来,大包、小包整了好几包,带着妻、儿去车站接他们,在回来的路上,母亲说,他们怕赶不上第二天回来的列车,头一天晚上就乘车去了西安。可那列车晚了点,抵达时已经凌晨两点多钟,她和父亲在那座有点陌生的城,那么晚了找不到住处,就依着城墙根儿,凉凉快快地和一群陌生人聊到了天亮。她说的那样自然,那样蛮不在乎,可我却听的那般揪心。 最近在读林清玄的散文,里面有一大章节描述佛教里的故事,和他对佛学的见解。蛮好的,心存善念的人,向来运气都不会很差。讲因果循环,讲清欢、善良,讲质朴、重生,讲他的梦想,讲他周游欧洲。讲他想成为作家到当了作家。有时候想,文字很简单,可把它组合起来,变成好的文章便不那么容易,就像母亲讲他和父亲在城墙根儿坐了一宿一样。人生最美是清欢,可到底清欢长啥样?这玩意,才是最需要琢磨的事儿,因为这东西毕竟写出来容易,找出来难。写的人真的找到他想要的真清欢了?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吧。 我也喜欢写,小的时候喜欢写字,长大后渐渐喜欢上写点文章,写点身边的故事,生活的感悟,也背诵了不少唐诗、宋词,读过无数本书。或许是记性差,也许是不够用心去查阅,然后像别人的文章,也引用点名人名句,为自己的文润润色。所以始终像未放味精的菜,少了大众口中想要的乃个鲜儿。 工作之余,还能够抽闲写点文,便是人生一大幸事儿,何求太多?如秋有夏木,即使秋的萧瑟也难掩夏曾经满园无限风光,愿岁月静好,愿青春亦是青春。温一缕月光下酒,让清欢漾墨文香。 文/马李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