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奶奶所居的胡同口处,有一块枯木。那块枯木被人连根挖出,又砍去了多余的枝干,但最终又不知是何缘由被丢弃在那片树林里。奶奶告诉我,这个枯木丢在那也有些年头了,但具体是何时她也记不清了。但是我却记得它是何时被我们这群熊孩子踩掉了皮,是何时长出了第一批木耳,又是何时开始生出水渍。我几乎见证了这块木头的全部变化。 奶奶说,这块木头在还是树的时候,年分都很高了,丢在这里真是太可惜了……我懂得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啊!在这个年代,谁又会让它去充当栋梁呢?连做家具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的。但在早些年它还是我的玩伴哩。我们一群熊孩子在这块木头上玩过独木桥的游戏,老人在这儿乘凉时也坐在它的身上。那时枯木的身旁从少不了欢声和笑语。那时的它就像一个充满精力的孩童,和我们一起玩耍。 但随着电子产品挤入我们的世界,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老人们都回到了家中,开着空调,听着戏曲;孩子们也回了家,开着空调,打着游戏。枯木那里,怕是没人去了。就连每天都要经过它身旁的我,也没再瞧过它一眼。 然而,去年寒假,电脑“休克”,“禁网令”也随之下发。无聊至极的我才想起了这位“老伙计”,心血来潮地去看望它。我意外地发现,它‘老’了,腰杆似乎弯了。他黑了,身上一层脏兮兮的水渍,在阳光下更显湿滑。我似乎回到了几年前,老练地上了那狭窄且不平的开端,它似乎在生我的气,轻轻一颤,我便摔了下来。黑色的衣服上沾满了棕色的针状草籽,好不狼狈。心猛然一颤,本来摔的不疼的我,魔征般的哭了出来,然后便不由自主地坐在了枯木上,空洞无神的眼睛四处张望,才恍然发现原本亲切的地方早已变得十分陌生。泪水顺着脸颊落在了枯木上,又滑落在地上…… 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心中的孤寂之感涌动。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寒颤,拉上了拉链,周围的树要么刷上了白漆,要么绑着枯草,全都是全副武装。不,不是全都。“老伙计”一身黑色薄衣,像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静静地躺在草丛中,默默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我闭着眼,感受着寒风,听着草在风中沙沙作响,品味着墨黑色的凄凉和寂寞,回忆着与它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心中荡漾着别样的情绪。 我失神地对枯木说:“老伙计,我要走了,很久才能回来,也许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这了。老伙计,你在这乖乖呆着,好不好?老伙计,我在这出生,在这长大,我舍不得故乡,也舍不得你。老伙计,我错了,我不想搬家,更不想离开这,离开你和故乡。老伙计,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故乡,好吗?……”我忘了和它聊了多久,也忘了那么长时间,我都和它聊了些什么。但我记得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故乡…… 那天晚上,下了雪。次日早晨,我匆匆地吃了早餐便跑到了它的身边,不顾冰凉的积雪,我拔了些枯草,捆扎后就系在了它的身上,但奈何技术太烂,扎得乱七八糟,活像一个野孩子。 我不禁笑了—— 一颗晶莹的水珠落在了雪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