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消火栓

　　 这个燥热的夏季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就热的让人受不了。

　　 正逢周二限行，必须赶在七点之前走出限行区域，不由得起了个大早，早点也没来得急吃就匆匆忙忙驱车赶到公司。驻车毕，准备到对面早点摊上草草解决问题。

　　 早晨七点半左右，正是行人、车流的高峰，匆匆的行人与急切的车辆间或被红绿灯阻拦，即便你就要迟到了也得待红灯变成绿灯才可以走到对面。

　　 近三个月*惯了早晚的健走，这一大早也没有例外。这会儿未进早餐的肚子有点闹意见了。无奈，对面灯杆上的红灯正发出猩红的光，脚步只好停留在道沿内，耐心等待着这夏日燥热里能给人清爽的绿盈盈的颜色把猩红驱走。

　　 等待中，随意扫过的目光被身旁同样猩红的一个消火栓吸引，曾经熟视无睹的消火栓此刻显得分外醒目。汗水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掉在消火栓旁边的水泥砖瞬间没有了踪迹。

　　 消火栓！这猩红的消火栓，一时把思绪扯回近十年前，同样是一个猩红的消火栓，一个未曾谋面的消火栓，曾经在记忆里烙下深深的印记。

　　 大约十年前，我还在建华公司的工程部任职，从事工程管理、物资管理和采购谈判工作。同年的老铁则刚从一个煤化工项目转到长城北的统万炼化项目任项目经理。一切都在风轻云淡中走过。当时公司项目上的大宗劳务和物资采购谈判都要经过我所在的工程部门来组织，谈判有了结果再由各项目负责实施。这次老铁负责的炼化项目也不例外，所有须公司组织采购谈判的计划源源而来。那时物资采购大都集中在正是气候宜人的时间段，如同大家所戏称的那样，“春暖花开不干，三伏天大干。秋高气爽不干，三九天大干。”

　　 所有工作按部就班，工程部负责接收采购计划、编制谈判文件、邀请供方、组织谈判、发放成交结果，老铁的项目部负责签订合同、接收报验、组织安装施工，一切都是常规的物资，一切都是熟悉的流程，所有的工作顺利进行，项目安装按计划展开……

　　 岁月的风雨在季节里飘落，时光的脚步在风雨中蹒跚。

　　 走过春夏，经历秋冬，转过年天气渐渐暖和了，老铁负责的项目基本完工，眼看着就要交工了。在风沙雨雪里奋斗了一年多的人们也该休整一下，舒缓一下忙碌、紧张的身心，等待着走向另一个新的项目。

　　 春风来了，花儿开了，天空变得清澈了许多，比起那冬天多了几分湛蓝。春天到了，气温渐渐暖和起来，可偶尔还是有一丝丝让人觉得寒凉的气息。

　　 一次办公会上，质量部门通报了各在建项目的质量情况，其中涉及到老铁负责的炼化项目，部分室外消火栓破裂。经调查，一是冬季施工进行水压试验后，没有及时将消防管道内的水排净且未采取必要的防冻措施。该项目所在地冬季气温常在零下二三十度，致使消火栓冻裂。二是经检测供货方所供消火栓的壁厚未达到相关标准要求，物资采购及质量管理人员在到货验收时没有按标准进行必要的检验。质量部门建议按公司相关管理规定，对项目的消防管道施工责任人及物资管理责任人进行处罚。

　　 会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建华公司董事长老苟突然说道，消火栓的事也应该对工程部进行处罚，罚部门负责人二千、助理五百（却丝豪没有提及处罚另一个主管物资的副职，这一处罚也没有任何依据）。主持会议的老总解释道，“这个跟工程部没有关系。”老苟板着那臃肿的黑脸说，“采购谈判是他们组织的！”此话一出，与会人员面面相觑……

　　 事后，在与本部门的同事交流中提到此事，大家都认为老苟在会上的提议没有任何依据，可这样一个在公司里常常乱发淫威的家伙谁又能把他如何？！在这之前，公司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对年会上的领导讲话进行统稿时，把老苟用错的词逐个纠正后反倒是被降职调到了别的部门。“唉！他娘的，真是娶媳妇不生孩子怪说媒的！”这之后部门的几个小同事经常拿这件开玩笑。

　　 春天里的倒春寒总会过去，只是影响了大家的兴致，春风还是会吹开该开的花儿，叶子也还会在春风里丰厚，日子随着时光一天天捱过。

　　 那一段时间，隔壁办公室的老颜闲了总是喜欢到我这边聊天，一次偶尔提到消火栓的事。老颜说，“这事我听说了，不过这事里面有些道道。这些年你们这部门业务量大，加上近几年公司的管理提升，物资采购谈判工作公司都是你们部门组织，原本属于基层单位和项目部的一些权限缩小了，有些人的既得利益受到了冲击。再说，自从你们组织这项工作以来，严格执行公司的相关规定，公正无私，平常不给别人一点面子，据说连你们主管领导想介绍别人做点业务也不行。要知道你们那主管领导可是老苟在那‘十年’期间的铁杆，虽说不学无术、贪得无厌，可人家总归是老苟的哥们弟兄，你一个没根没底的学生出身的，平常一不巴结，二不拍马，人家心里能没有些疙瘩？！你业务再好也是公事，那是你应该做的，像谭德和吴颜那两个货色，无论业务还是人品大家都认为不行，可人家自到单位后，逢年过节都知道大老远的跑去给领导送礼、拜年，现在哪个不深得领导‘器重’？！”

　　 想想老颜说的话，也是！从那“十年”里起家的老苟，凭什么要对一个没有根基的无名之辈心慈手软？！这可能就是在提醒你，你业务再好，能力再强也只是在履行你的职责。见了领导点头哈腰、过节送礼、逢年拜年那才是对领导的“尊重”！记得柳副总曾经不经意提起过前一年公司年底评选先进部门时，有人提到工程部的工作一直不错，提名为先进部门，可是你们工程主管领导自己在会上提出你们工程部不行！别的部门主管领导为了自己主管的部门能评上先进往往争的面红耳赤，你们主管领导不会是有病吧？！或许正如老颜所说的，工程部主管领导多次流露出介绍他一个朋友做些业务，工程部因为资格和业绩等原因一直没有给机会……

　　 “你一个人在这路口发什么楞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喊到，家住附近的同事来上班了。“嘿嘿！我在看这消火栓呢。”“消火栓有什么好看的？！”那同事喃喃着走了过去。也是，一个平常不过的消火栓有什么好看的？！可她怎么知道这消火栓在我心底的深处烙下的印记，如今依然每每让我想起老苟那张雍肿的黑脸板着的模样。

　　 天，闷热的天激发着汗水从额头滴答滑落，汗水也从眼皮上漫过，模糊了双眼，那猩红的消火栓渐渐幻化成吐着长长红舌头的德国黑背正死死地盯着我，那猩红的长长的舌头背后却是老苟那板着的雍肿的分不清五官的黑脸。急忙用手抹去脸上的汗水，消火栓还是那消火栓，只是猩红的颜色在太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