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不是你

　　推开窗子把月亮放进来，空虚趁着撩人的夜色袭来，我张开双臂爬向窗台，对自己说：记住，你是一个人。记住，你终有一死。死亡将战胜一切虚荣、金钱、美女、时间和名声。

　　心神不宁。不敢转身。感觉有人用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我的肩膀。

　　来吧！

　　不，再给我一年，再给我一月，再给我一天也行！

　　哎呀，没这回事儿。就是现在！

　　这时，手机响了，我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喂——

　　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能不知道吗？等你等了二十年！

　　……

　　１

　　在电话里你把我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问你，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有意思吗，一把过往的激情如何燃烧得起来。在这热烈的夏季春天的花蕊都已开尽，是你错过花期，我也老得像是九斤老太。还是不相见吧，让记忆都是青春模样。不，我一定要来！你泣不成声。我心里你是永远二十岁，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虽是沧海难为水，年轻的心却从未稍离，打开书你会跃然纸上，抬起笔你又是文字的模糊，受不了啊！

　　你的眼泪总会让我失掉原则没有了底线。

　　别哭。当年我们分开你依然有家有孩子有丈夫，而我没有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空有骂名的我只能流放自己。你说，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为我，我如何能不爱你风霜的面容，若世间的悲苦你都已为我尝尽，我如何能不爱你憔悴的心？

　　诗句你可以背诵，但生活只能淡去几分！

　　对，淡去几分！

　　二十年前的今天你为我彻夜不归，月色下我捧着你的脸，你美得销魂，美得生畏，是女鬼爱上穷书生，你是聂小倩，我是宁采臣。而今夜注定又是聊斋夜，你来我害怕，真希望救我的不是你。我已还不起。

　　2

　　钟情于盛夏憎恨于严冬，过热过冷都有伤花木。忘不了的，是哪三声枪响惊醒了春秋大梦，从此铁石心肠。

　　那时我们年轻，正是青春无敌。

　　他约我去东加河畔的树林里决斗。

　　他真像个侠客，全副武装，开警用三轮摩托载你而来。你们戴着墨镜，你长发飞扬，他彪悍凶猛，这显得我像个逃兵。当他用枪指着我，我没有多少害怕，他是做给你看。你倒是冷若冰霜，像个霸王花。我说他比我更加爱你本来我就是局外人，我祝你们幸福。他向河面猛开三枪，溅起三朵漂亮的水花。我突然觉得好诗意，就有些笑。他质问，我说他没子弹了，而我有刀。我十分优雅得掏出匕首，猛得刺向自己的大腿，单膝跪在了你们的面前。

　　你们走吧，欠你们的，我还了。

　　然后，你们绝尘而去，丢下我在冷风里吹。

　　终于，我流下冰冷的泪水。我不是做逃兵的小孩。你不知道那个冬夜有多长有多冷，我渴望被冻成安然的雕塑，让欣赏的人说：这人，心真好！其实，一个人顾及死得体面优雅多半是死不掉的。

　　嘿嘿，死人怎么还爱美呢！

　　3

　　二十年前，是恨不相逢未嫁时，而今天你是一错再错，我们实在没有激情重燃。以前，我在意是否真心，毕竟相识时彼此很无邪；现在，我侧重有无利益，因为早就没有精力谈爱情。

　　从冬天等到盛夏，你在复制当年的相见恨晚。

　　是在朋友家中无意发现一张做广告的鼠标垫，上面写着“倾城科技”，你便暗暗记下了联系方式，并且来过我店里几次都没遇到我。你好多次拨我的电话拨了一半就挂断，有时通了又不说一句话被我骂一句神经。

　　如今你已回县城定居半年了，被你远远得的偷窥和想念是全然不知。一个人的世界两个人的生活，你应当比我更加痛苦。只是最近老是浑身发飘，觉得从高高的楼层跳下也摔不死，坐在窗台迟疑有几天了，是你的电话让我回归现实。

　　——你跳楼，我怎么办，想想二十年前的今夜，是你救了我！

　　是吗？

　　那天你喝了好多酒，穿红色的连衣裙来我的倾城书店，说有人找问我敢不敢去，我说有什么不敢，又没得罪谁？我们骑着单车向城外走去，你一路Ｓ型，还说自己不醉，哈哈笑个不停。

　　你要是害怕或者后悔，回去的还来得及。我回去，你怎么办？担心我干吗，他想杀掉是你又不是我！我有那么重要，没权没财也值得别人谋命？

　　如同鬼引路，我们一路神往，来到东加河边的大树下。

　　试探问你是不你找我，你说我自作多情你有孩子有丈夫找我干吗？也是。

　　在前后左右等他不来时我真的要走，你便扑向了我。我竟然软弱无力无法推挡，这突然的自我是来不及想像爱情，是在喜忧参半的挣扎中由男孩向男人转变。如果天下女人可以强奸男人，就是你强奸了我，我十分难受，你的美貌让我感到安慰。

　　是欲拒还迎，接受了你。

　　你说，爱情早有预谋，过程便是一切。

　　如果拒绝你，你说树上将会有一个漂亮的吊死鬼，或者河里将漂着一具美丽的女尸。你总想死得美丽，设计了各种死亡的场面给我看，什么跳楼会得脑浆迸裂，车祸又会死无全尸，死得之残酷之难看，没有你不能想到的。

　　因为太青春，大活的人老想着死人的事，不应该。

　　这午夜惊魂，你应在千里之外，你说就在楼下。

　　4

　　行色匆匆在艺术之外，肤浅正是热情的来源，你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却不见灵魂，美在眼前却不能身心至善。灵魂与人格要用心体会不是肉眼可见，形态之美与灵魂之善合二为一才是理想的美。以心灵的眼睛看着美才不是美的表象，自己信服也要让别人相信，人性不容易被找到，爱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唯有美才有人爱，美永远可亲。

　　你站在我眼前的时候你是美丽的，而美和善在一起是眼前好，就是永远好！只是你的形体精致拒我千里，我穿过沧桑的岁月去寻找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你我才是追梦的人。而现在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步路，怕伤自己更怕伤着你。守着眼前人不见当年风华，握你的手心是明净的天空，才知那些青春的东西一去不返。

　　当你退去所有的衣服赤裸呈现在我面前，眼里的你精美得是个艺术品，我以雕塑家的深刻去抚摸你。虽然你魅力不减当年，感觉里你却是冰冷的石头。最受不了的是你纹过的眉，黑黑的，都不像个真人。你说，之所以很美很自信的站在我的面前，曾去韩国打针动刀花掉近百万元。

　　哎，毕竟我和你的父母都知道你原来的样子，知道你现在应是什么样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动刀动针实为不孝。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高贵和美德，如果爱她的肉体甚于爱她的灵魂就是邪恶，是在追求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美与青年相伴，丑与老年相随，我如何爱你永远？

　　你说，女为悦已者容。古代有一个妃子，不幸染病在身，不久病入膏肓，直至卧床不起，皇帝几次见她都不能成，她只想让皇帝记住她最美的样子。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致死皇帝也没能见她一面。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女子因为火灾毁容而拒绝与男友相爱，说是永远都不要见他，而那个忠贞的男友知道后则弄瞎了双眼。他说我爱你，从此在心里你是永远的青春和美丽。

　　为了美，骗了自己再去骗别人，真爱你的人却不敢相认。请关掉美颜，请关掉滤镜，不化妆，不Ｐ图，把多少人打回现实？你说，在快手，在抖音，一个漂亮的女孩根本不需要多少才情，只是对对口形买买萌就能走红，甚至粉丝百万，直播一场就赚成千上万，这怎么说？对这，我不敢说大家都脑残，只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不否认，一个女孩在事业上如果加以利用自己的姓别与美貌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美就是爱，爱就是美，又怎么会不顾真诚戴着面具？

　　5

　　对美的追求不应止于肉体，灵魂之美比肉体之美更有价值，该以智慧去发掘那些藏在身体感管背后的内在美。我从来不否认爱上你是因为你的美貌而不是因为你的才华。必须承认，有美就有爱！谈美就无法躲开男女的身体之美，就无法绕开性欲单独去谈，可以说不追求异性就不知道什么是美，也不会创造美。面对美的裸体，画家体现在人格，诗人表达在灵魂，音乐挣扎在魅力，而摄影家只能是偷窥。而你和我，是赤裸的生理反应使得真相遥远！

　　你说，那个冬夜一直担心着我的死活。他，拼命与你作爱。他说，他并非只有三颗子弹。他说，爱一个人用心，拥有一个人用性。他很暴力主，也很可怜。对他，你除了默默承受没有更好的办法。从那以后你就厌烦作爱，特别和一个不相爱的人，麻木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在我出现之前，你们那么相爱。

　　在我出现之后，你却背叛了他。

　　对这连你自己都无法接受，却是忠诚于自己。已不想互相折磨，一年多的窒息生活让你痛不欲生。你们必须分开。你们不分开不行。你求他给条活路，他说只要你不和我在一起就行，毕竟县城那么小他需要这个脸面。而我当时正道貌岸然，以坚决不做第三者的高姿态对你远离。

　　然后，你只身去远方，除了美貌真的一无所有。没有爱就没有恨，你走得决然。

　　在曾经的东莞，一个漂亮的外来妹，只要她是单身很快就被人盯上，在那个金钱至上的地方出卖肉体是许多女孩的选择。23岁的你因为知性美丽自然是众星捧月，许多的人慕名而来。再后来你竟然成了老板，投次千多万开了一家会所，从此非名流人士你都不待见。

　　6

　　作为女人出卖灵魂与出卖肉体是很难分开的，在声色犬马的场合能独得一份清醒也难。有时一个人做好事和做坏事都不是心甘情愿而是为情所迫，甚至作成为谋生的手段。当你为爱情的失落而出走这就意味你会报复自己，要做一个很坏的女人。从被强迫与到后来的心甘情愿再到最后的变本加厉，你有了所谓的事业，你知道这很不光彩，面对金钱你并不开心但却收不住贪婪。

　　直到有一天你接待了一个人，才让你彻底的改变。

　　这个人就是他。为了你他一直在寻找，从北方到南方神通广大办了工作调动。在你生活的城市工作，他是很优秀的公安干警，在没有你的日子里他只剩下工作只能为人民服务。他是在一次规模强大的扫黄行动中见到了你，虽然你整容整得厉害，还是一眼认出了你。后来他装作客人专门去找你，想救你与水深火热。你警告他不要自不量力。

　　你的确够狠，对他拒之门外。

　　后来他多次举报你的会所你却安然无恙，作为一名公安干警竟然不能做到扫黄打黑这让他意志全无，最后他招集一伙地痞把你的店砸了，很快这伙人被拘留，对方要求一百万的赔偿，否则就揪出幕后操纵者判刑。这时你悄悄拿出一百万扔给他，再次警告他不要做无畏的事，不要凡是太天真，告诉他你的后台是他顶头上司的上司。

　　眼睁睁得看着你，在罪恶的路上已走得深远。他痛心疾首又无地自容。后来随着政策的转变，他终于有机会把他上司的上司送进监狱，才算彻底毁掉了你的会所。他说你必须从人性上反醒做一个善良的人。也很遗憾，在那次查封的现场他落下了伤残，得终生坐上轮椅。

　　他是二等功臣，你却是入狱三年的罪犯。

　　7

　　面对爱情，男人和女人谁比谁比更纯洁？男人总是认为自己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不，一把茶壶配几个茶杯很自然。而女人总是自己是汤碗，男人是汤匙，一个汤碗放上几把汤匙很正常。情同此心，心同此理，你我别说五十步笑话百步的话。

　　一直向往乌托邦式的爱情，没有性只有爱，可以爱上好多个你，弱水三千我宁愿渴死却不愿意淹死。当我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为你穿上，那一刻竟是那么爱你、那么不舍，去人欲存天理真是伟大。他因为伤残已没有了性欲，但他并没有因为失掉性爱就不爱你。现实中，他为你可以付出生命而我做不到，大义凌然和伸张正义并非我的本性，只有那点热心人冷眼看人生的深刻与浅薄，我不讲道理只看真象。

　　你把多年来的日记给我，让我参考着去写小说，我拒绝。日记的隐私我不想知道，不写小说，是因为那些生编乱造的东西骗人都不留影儿，活在单纯里可以离真理近些。在你的响影下写作是可以拾起的爱好，但我还是*惯做着小生意与平民百姓走得近些，这样生活的气息也浓，是处惊不乱雷打不动的日子。

　　终于，他提出要在老地方见我。

　　那天，你开一辆红色的跑车款款而来。当你打开电动敞篷，你们意然是身手不凡的样子，戴墨镜，穿皮装，你长发飞扬，他冷酷至尊。他说，今天我没有带枪。我答，我也忘了带刀。我转身从自驾车拿来准备好的鲜花脆送给你们，一笑泯恩仇。

　　你说，明天我俩就回南方了。

　　我笑，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

　　哎，离别的时候你不该那么美，简直美得不像话！

　　遇江南2018/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