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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薪保姆
 
 
修改时间:[2018/08/04 20:07]    阅读次数:[397]    发表者:[起缘]
 

  带薪保姆

  文/宋昱慧

  每天四点半醒来成为兰桂芳雷打不动的*惯,自从五年前她退休以后来到城里儿子的家,就添了这样的*惯。仲夏的天亮得很早,太阳还没有升起,铅灰色的天光里有种凝固的闷热,像似巨大的浴霸里翻滚的潮湿让她有种湿漉漉的烦躁。兰桂芳试着在床上活动自己如同铁板一样僵硬的腰,然而有些徒劳。她发现自己的腰不但僵硬,而且有一种麻木的肿胀和酸痛,连带着自己的腿和胳膊都木呆呆地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真的老了!兰桂芳不由地叹息,才六十岁的自己就老得身不由己!这样想着不由下意识地用枯槁的手摸了摸自己菱角突兀的脸,她完全能够感知自己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和粗糙滞手的皮肤。因为这样的缘故,兰桂芳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不敢照镜子!她依稀记得最后一次照镜子是三年前的一个早上,也是这样的时间,也是非常勉强地挣扎着起来到卫生间洗漱,然后不经意间赫然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镜子里完全是一个让她陌生的老女人。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花白,脸色灰暗,皱纹密布的老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跟自己联系起来。然而事实有很多时候都是非常地残酷,残酷到毫不顾及人的感受,让人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

  退休前兰桂芳是平安镇的小学教师,也算是当地一个令人羡慕的知识分子,是有文化的人,虽然她的文化仅仅可以教小孩子,但是因为仅仅可以教小孩子的缘故,让她有幸成为启蒙老师。这一度成为她可以向亲友们炫耀的资本,并因为这样的资本使自己在家乡成为被尊敬的人。在那些靠着土地吃饭的人群里,她是很尊贵的,因为不用在土地里辛苦地劳作,也就没有因为需要在土地里辛苦劳作而成为黑头黑脑的人让自己提前衰老,更因为没有需要在土地里辛苦劳作而使自己能够拥有一张让周围人羡慕的白净的脸,并且可以一年四季穿体面时尚的衣服,可以像城里人一样刻意地打扮自己。

  因为兰桂芳的父亲是中心校校长的缘故,她初中毕业没有多久就当了民办老师教那些不比她小多少的孩子;也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嫁给了在当地被列为一等公民的吃皇粮的丈夫——粮库的技术工人冯士奇;然后婚后不久又因为父亲的缘故她转正成为在编教师。她的人生因为父亲的缘故可谓一帆风顺,这样的一帆风顺直到父亲和丈夫相继去世,她用所有的存款作为首付,用自己的工资每月还贷,在城市里给大学毕业的儿子买了一套120平米的房子,并在退休后卖掉镇里的房子来到儿子家为止,她的带薪保姆生涯就正式开始了。

  兰桂芳和计划生育政策后的很多妈妈一样随心所欲地娇惯儿子,把他培养成了一枚名副其实的巨婴,都三十出头的人啦,不要说家务不会干,就是袜子、裤头这样随手就可以洗的零碎小件也都得妈妈帮助洗。120平的房子从买入到装修再到日常的打理全部落到她一个人的身上,还要负责儿子的所有后勤保障服务,衣食住行没有一样是不操心的。儿子冯君瑞像所有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一样,虽然有一本用金钱提炼的毕业证,但是这样看似贵重的毕业证除了是耗费父母的积蓄和学生的时间外廉价到一无是处,除非这毕业证的持有者背后是有本事的能人和猛人。任何时代都是少不得猛人和能人,而社会的优秀资源一般也都会掌握在这些能人和猛人手里。高不成低不就的儿子频繁地在私企换工作,颓废地用玩手机和打游戏这样的嗜好来挥霍时光,然后找了一个和她一样嗜好的女孩用她卖房子的存款结了婚,并且给她生了一个孙子。这孙子绝对是给她生的,自从孩子脱离了儿媳妇的身体就被甩给了她这个全职的代理宝妈,还要兼职家里的保姆。她像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驴一样从睁开眼睛就开始忙碌,直到深夜闭上眼睛,期间足足有两年多的时间晚上还要打起精神起来给孩子喂奶。她像个陀螺一样每天不停地转,不停地转,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止,更不知道这样的停止是如何的遥遥无期,无期到无望,无望到绝望。

  儿子和媳妇都没有固定的工作,还贷款买了车,一家人的生活用度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每月的退休金被蒸发得干干净净。兰桂芳有时真的是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活着的全部意义似乎就是为了面子和攀比,而且毫无廉耻地用父母的艰辛做攀比的资本。她虽然万分地不情愿,然而又找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这样,啃老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一种司空见惯的常态,她只是被啃中的一个微小的分子而已。

  人生总有许多变故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就像人生有很多时候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一样,其实到了这把年纪,回头看一看究竟有多少事情是自己可以控制并且是自己愿意做的呢?!兰桂芳这样想着不禁有些迷离和恍惚,现在的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保姆一枚,而且还是自带薪水的保姆一枚,是地位没有保姆高级的最最低档的奴隶式保姆!错!奴隶虽然没有薪水,但是绝对不用拿出自己的资产!原来自己在某种意义上都不如一个奴隶!没有自由、没有薪水、没有假期、没有地位,不能喊苦、不能说累、不能辞职、不能退休,不停地劳作!她不由地苦笑,干涩地苦笑,如同老在秧子上的豆角干巴巴地吊在枯萎的豆角架上被风抽打时发出的干涩的颤动声。兰桂芳突然感到很无力,浑身软绵绵地没有一丝的力气,胸口变得非常地窒息,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喉咙。她的眼前仿佛变成无边无际的黑暗,翻滚的黑色浪涛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瞬息吞没了她羸弱的躯体,她无助地挣扎,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被困在了渺渺茫茫的空虚里。她忽然感到庆幸,一种解脱的庆幸,也许这样真的能够解脱,能够这样解脱真的是天大的庆幸,她的潜意识里这样庆幸地想。然而这样的天大庆幸被一声孩子响亮的哭声粗暴地打断,兰桂芳猛然惊醒,看着身边熟睡的孙子冯运红扑扑的小脸,不由地哂笑,原来自己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可是五年来破天荒的一次,真的是累了。兰桂芳无力地摇摇头,用干枯的手臂撑着木床的边沿,挣扎着坐起来,准备早餐。

  儿子喜欢吃饼,媳妇喜欢吃包子,孙子要煮鲜奶,鸡蛋是要摊成饼的,还有粥和炝拌菜。当她把这些都准备好并且整齐地摆到餐桌上的时候,刚好卫生间传来了儿子和媳妇洗漱的声音,还有故意压低声音的争吵。这样的争吵从他们结婚第二年就开始了,间或也有激烈爆发时的肢体冲突。兰桂芳早就见怪不怪,一般都是装做看不见。活到她这把年纪,别的没有长进,装糊涂的功夫绝对一流的。

  孙子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完房间的卫生。孙子吃饭一向非常费力气,边吃边玩,她不得不端着碗撵着孙子的脚步像皮球一样满屋子转来转去。每次都忙活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腰酸背痛、头晕眼花,不得不说这是最要命的一项工作,她这把老骨头每次都被折磨得昏天黑地、生不如死。小孩子好动,没有深浅,不知道危险,只要孙子不睡觉,兰桂芳就甭想消停,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随着孙子灵巧的身形上气不接下气地东跑西追,连疲惫一下的奢望都不敢想。每当这样的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变成永远不知疲惫的机器人。好不容易熬到孙子睡午觉,看着收集箱里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大小衣服,兰桂芳长长地叹口气,拖着灌铅一样的双腿,无奈地开始洗衣服。儿子的、儿媳妇的、孙子的,当然也有她的,每个人的要分开洗,不同颜色的也要分开洗。洗完之后,她又把衣架上干了的衣物熨烫妥帖,挂到衣柜里。庆幸的是她完成这项工作的时候,孙子还没有醒来,她倒了杯白开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用手锤打着酸痛的老腿和腰。可是就在她刚端起杯子喝第二口的时候,就传来了孙子尖厉的叫声:“奶奶!我要喝果汁!”

  “奶奶的大宝!不急!奶奶现在就给你打果汁!”然后,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

  兰桂芳勉强挪动借来的木桩一样根本不配合她的大脑的双腿,到厨房洗水果,打汁。唉!……她无力地叹息,不由地问自己:“我真的是奶奶吗?!我他妈的真不如孙子!”不过这年头就是一个爷爷不如孙子的年代,家家都这样。这样想着,她忽然有了些许的安慰。当一种痛苦或者折磨成为大众普通的痛苦或者折磨的时候,就仿佛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也被大众分担了一样变得不那么沉重。人这样的心理真的很是奇怪,但是,人本来就是非常奇怪的,奇怪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并且找到似乎可以安慰自己的看似合理的理由。

  还好,也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吧,孙子的果汁喝得很是顺利。这让兰桂芳有种偷闲的快意,用手绢轻轻地为孙子擦去嘴角残留的果汁,看着孙子灵秀的大眼睛和肉嘟嘟的脸,兰桂芳的心底升起一种温柔的情愫,就像是白色的绢布掠过她的心坎一样温馨。她忍不住把胖墩墩的孙子勉力地抱起来,用干瘪的嘴唇亲了亲。这一刻,仿佛她所有的苦和累都变得无足轻重!

  “奶奶,我要出去!”孙子用白胖胖的小手拉着兰桂芳的衣角说。

  “宝贝!天太热啦!会中暑的!听话!凉快点再去!”兰桂芳慈爱地哄着孙子。

  “不么!我要去!我就要去!”孙子一下子扑倒在地板上,翻滚着,手和脚不停地敲打地板,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好好好!就去!就去!”兰桂芳像个战败的公鸡一样一下子就宣布投降,垂头丧气得像似谢了气的皮球,低声下气地抱起胖墩墩的孙子,小心翼翼地哄。孙子真的很重,重得她几乎有些摇摇晃晃。

  今年的天气特别热,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像恶毒的火蛇一样想烧焦天地间的一切,蒸腾的热浪像翻滚的沸水把投进它旋涡里的一切煮得烂熟。小区里几乎看不见人,这样的天气谁都不愿意离开空调屋子把自己丢进这滚烫的沸水里。兰桂芳有些头晕,眼前不由地一片模糊,她晃了晃,感到头重得像秤砣一样,脚却似乎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她急急忙忙掏出兜里的藿香正气水,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开,一口灌到肚子里,躺在树荫下的休闲椅上,缓了缓,才清醒。孙子坐在搭着凉棚的童车里,一个劲地叫:“奶奶!起来啊!快走!”

  兰桂芳又叹了口气,幽幽地,如同从地狱的深处发出,穿过无边的黑暗,虚弱而渺茫。她努力地用手扶住童车的把手,勉强支撑着自己沉重得犹如岩石一样的躯体,摇摇晃晃地推着孙子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转圈。

  “你是?兰桂芳?兰桂芳!你是兰桂芳!桂芳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很突兀地响起,似乎也带着被热浪焦灼的热切。

  兰桂芳努力地抬起眼,努力地让自己集中精力,怔怔地注视着不知道是怎么样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时尚女人。女人四十左右岁的样子,一袭淡雅的白色纯手工杭州丝绸绣花旗袍,乳白色高跟皮鞋,体态匀称,面皮白净,五官精致,几乎看不到皱纹,栗色的披肩长发,戴着一副蓝色边框的墨镜,手里捏着一个非常精致的蓝色纯牛皮手包。关键是让兰桂芳目瞪口呆的是女人的左手腕上非常醒目、非常抢眼地套着一个绿玉镯子。她记得四年前带儿媳妇去珠宝店买结婚首饰的时候看见过这款镯子,当时自己喜欢得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可是一看二十五万元的标价,就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今天居然戴在一个认识自己,而自己却不记得的人的手腕上,这让兰桂芳很有挫败感,甚至是羞愧。

  她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地搜索着日渐干涩的记忆,竭尽全力地把记忆谷底的影像和眼前这个时髦富贵的女人联系到一起。但是,徒劳。她真的不记得她熟识的人里还能有这样高贵的女人。

  “不记得我啦?!戴莲!我们当年一起在中心校做民办老师!那时我们是闺蜜的!”女人看着一脸茫然的兰桂芳急忙自我介绍,毫不掩饰心里的惊喜。

  这样的介绍却更加的让兰桂芳无地自容,她可能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戴莲,没想到三十年后她不但是见到了,而且还见到了如此时尚出众的戴莲。三十年前她和戴莲一起竞争教师编的转正名额,她各个方面都不如戴莲,然而她有做校长的老爸,不知道她的老爸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和路子,结果离婚带着一个儿子靠做民办教师维持生计的戴莲落选了。她不知道戴莲去了哪里,戴莲走的时候没有告别,也许是不想告别。她也根本不想跟戴莲告别,她曾经在心底偷偷地流露出的歉疚很快被转正的喜悦冲淡,并且烟消云散地不留一丝痕迹,甚至还有一丝的得意和庆幸,自己有一个好老爸。然而,老天还是让她见到了戴莲,而且是见到了一个应该是非常成功的戴莲。三十年过去了,戴莲过得如此滋润,如此优雅,优雅到她都不敢想象,更不敢奢望。但是奇怪的是,她连嫉妒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或者是都没有力气有,她甚至是惭愧的力气都没有。

  戴莲扶着她坐到小区的休闲椅上,两个人聊了很久,当年的仇恨和竞争被岁月无声无息地淡化了,戴莲丝毫没有记恨她的意思。这让兰桂芳的心里有些许的不自在。兰桂芳看着神采飞扬的戴莲,不禁感叹人生的无常和命运的促狭。

  原来戴莲离开镇里后带着8岁的儿子到城市里收破烂,后来开了收购站。儿子学*刻苦,考上了北大,又获得了哈佛的全额奖学金,毕业后留在美国硅谷,成为一名出色的高级工程师。儿媳妇也是中国到美国的留学生,孙子在美国上社区幼儿园,夫妻两人坚决不用戴莲带孩子,说这是中国社会的弊端,是对长辈的压榨和剥削,更是对孩子的戕害。戴莲虽然没有退休金,但是因为儿子出色,自己又有积蓄,过着非常悠然的生活,到世界各地旅游,没事就跳跳广场舞,练练国画。两年前儿子在这个小区给她买了一套望江的房子作为生日礼物,完成了她多年前希望拥有一套望江房子的心愿。

  兰桂芳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滋味,羡慕、嫉妒、羞愧、怨恨、不平、迷茫、震惊,或者兼而有之。然而异地重逢的喜悦,还是让她们聊了很久,孙子也是出奇地配合,没有大吵大闹,这让兰桂芳很窃喜。戴莲似乎很喜欢冯运这个孩子,时不时地用白皙的手指抚摸孩子细嫩的小脸,还包了一个500元的红包。兰桂芳不敢看戴莲那双有着少女般光泽细腻的手,更不敢看戴莲手臂上那只标价25万元的绿玉镯子,她甚至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干枯灰暗的手背到身后。

  夜已经很深了,兰桂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失眠了。五年来,她一直不敢让自己失眠,害怕自己睡眠不足,挺不住累垮了身子住进医院。她记得一年前她住了三天院,结果家里乱得一塌糊涂,水池子里堆满了餐具,卫生间的整理箱里堆积着色彩斑驳的衣物,茶几和餐桌上也是污渍斑斑,孙子更是脏兮兮地成了泥娃娃,结果她费了更大的力气才收拾整齐。从那以后,她真的不敢生病,她明白了她连生病的资本都是没有的。她的眼前晃动着一手抱着沉重得让她心生畏惧的孙子,一手推着装了蔬菜、水果的童车费力地挪动脚步的自己和那似乎永远都干不完的家务,这样的劳累真的难保不病的,而这样的病也是迟早会来的。只是她病倒了,这个家也就病倒了,儿子怎么办?孙子怎么办?她不敢想,她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是怎么走到这样的境地的,而戴莲却可以过着如此优渥逍遥的生活!她连嫉妒的底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是资本。于是,她的耳朵里又反反复复地响起戴莲说的话:“我的孙子在美国上社区幼儿园,孩子们坚决不用我带孩子,说这是中国社会的弊端,是对长辈的压榨和剥削,更是对小孩子的戕害。”“中国社会的弊端,是对长辈的压榨和剥削,更是对小孩子的戕害。”兰桂芳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自己真的是在被孩子压榨和剥削吗?自己这样无怨无悔地付出真的就是对孙子的戕害吗?自己真的是无怨无悔的吗?兰桂芳有些不能确定,然而能够确定是她失眠了。

  夜似乎更深了,黑暗死死地笼罩了整个房间,没有一丝的空隙,黑色的热浪在无声无息地涌动,如同来自地狱深处鬼魅的暗流,暗流中不断地爆出戴莲那句让她震惊的话,像不断地划破暗夜的闪电毫不客气地撞击她脆弱的神经——“中国社会的弊端,是对长辈的压榨和剥削,更是对小孩子的戕害。”

  兰桂芳感到从未有过的心酸、心痛、无助、无奈、无望、绝望和刺痛骨髓的失败。兰桂芳不由地苦笑,那笑声像个精灵一样冲出她的喉咙,在黑暗的房间里到处游走。于是房间里满是她痛苦干涩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