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庄,冀南一普通村镇,我的出生地。一日,回老家遇到村里陈支书,陈支书要我为村里过往风流人物写一篇传记以便他向风流人物学*。我一再推脱,陈支书一再坚持,最后,我勉为其难答应了。几个日夜下来,我把陈支书给我的材料加以整理,书写传记如下: 王修起,男,已故。王修起少时家贫,日寇入侵时,加入中国共产党。后由于叛徒出卖,被日寇掠去东北当矿工,日本投降后,释回。释回之后,王修起照样跟着党干革命,国民党溃败后,被上级任命为村里第一任村支书。王修起忠于革命,忠于党,时刻紧跟党走。土地革命,公共食堂,大炼钢铁,他都严格遵照上级指示办事。三年困难时期,因为村里饿死了人,上级以其工作不利为由,把其从支书位子上拿下。王修起不当支书后,因为一向热闹惯了,经不起寂寞,最后忧郁落寞而终,年六十五岁。 陈七灶,男,已故。陈七灶少时家贫,成年后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随解放军南争北战,杀敌无数。解放后,陈七灶响应国家号召,主动解甲归田,回乡务农。陈七灶归家之日,王修起率领全体村民村口五里外迎接,锣鼓喧天,鞭炮齐名,气势之盛,当属赵家庄历史上之最。由于军队里男多女少,陈其灶解甲归田时,婚姻问题尚未解决。尽管村里人一再为七灶着落婚姻,无奈七灶年龄已过,不得已七灶和一个半疯子结为夫妻。由于妻子的拖累,陈七灶回家后不久,没了昔日的光环,倍受众乡邻的白眼,最后郁闷而亡,年六十岁。 刘环印,男,已故。刘环印少时娶张氏为妻。张氏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结婚两年,与人私奔外逃。刘环印不堪屈辱,慨然从军。刘环印从军后,英勇异常,朝鲜战场和美国姥激战三年,得勋章五枚回乡。听到昔日丈夫载誉归来,张氏急忙赶过来和环印修好。环印怒目圆睁,赶张氏数次,赶着赶着,几个娃娃落地,环印就不再赶了。尽管张氏呆在身边,令环印感到屈辱,可有五枚勋章挂在胸前,外人也不敢小视。环印平淡来,平淡走,走时,年八十岁。 孙朝文,男,已故。孙朝文出身贫农,年幼时,由于父亲在村里单门独户,加上木纳,所以虽然当时是贫下中农当家作主,但一家日子凄凉异常。朝文大后从军,在部队入党,复员回乡赶上文化大革命,趁势而起,在村里火红异常。上级有意培养朝文,把朝文调入人民公社,无奈公社不久改为乡政府,朝文不得已重新回到村里原来的支书岗位。朝文在支书岗位一干二十余年,为党为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村里众怒汹汹,最终,朝文晚节不保,被叫到县纪委交待问题。朝文在县纪委交待问题三个月,灰溜溜回到乡下,闷气填胸,无处排泄,卧床两年而终,年六十二岁。 孙启明,男,已故。孙启明少时聪慧,学有远名,可由于家境困难,不得已中途辍学。孙启明离开学校,仍勤学不倦,深得书上传授的为人处世之精妙。启明大后,由于名声在外,被推荐到大队任职。在大队里,启明任劳任怨,隐忍不露,五年后登上支书宝座。称王之后,启明大开杀戒,把村班子的反对派一个个踢腾出局。启明得意之时,不曾想被朝文暗下黑手,拉下马来。启明下马后,纠结从党,以搬倒朝文为目标,以告状为职业,奋斗二十年,终将朝文拿下。拿下朝文之日,启明已七十有余。所谓夕阳无限好,但终究是夕阳,启明无限好不到一年,兴奋过度,快乐而亡,年七十二岁。 孙振山,男,已故。孙振山幼时表露出艺术天赋,九岁入学时,为老师画像,被老师称为奇才。振山虽有艺术天赋,无奈父母早亡,致使学业未成。振山大后,无师自通,能书善画,先担任村里小队长一职,后被启明看中,提到村班子里,任了第二把手。启明倒台后,振山极力加强和朝文的关系,可还是被朝文赶出村委,流落到凡间度日。振山空有满腹才华,无处施展,久而久之,郁闷成疾,不再下地干活,家里家外不得已全由妇道人家操持。振山闲居在家,无聊时,偶尔给别人写写状子,以搏他人一笑。振山疾病缠身,但生命力极强,推推挨挨上十年,一日得知朝文归西,狂笑不止,一口气没上来,和朝文做伴去了。去时,振山年六十岁。 王海路,男,已故。王海路出身贫农,由于长得仪表堂堂,身材伟岸,被推荐到村大队跟着村支书混事。起初是跟着启明,后跟着朝文,这一跟就是二十多年。海路年过五十后,心中起了波澜,也想尝尝当支书的滋味,可朝文不撒手,令海路很是气恼。海路思虑再三,给朝文使绊,把支书位子弄到手。支书位子到手之后,海路品尝一年,滋味苦涩,把支书位子一推,下地当了农民。海路当村干部多年,不失农民本色,回到田间正合海路心意。可惜海路勤劳过度,不注意身体,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浇地倒在了田野上,就再也没站起来。海路当时,年五十六岁。 刘月娥,女,已故。月娥家在刘庄,嫁给本村胡云生为妻。月娥虽为女流,但识文断字,心怀大志,一心要与男人争个高低,无奈男人过于强势,月娥只得在村委会里屈居妇女主任之职多年。月娥年过五十后,村里妇女活动日趋减少,妇女主任成为虚职。月娥追忆昔日繁华,不胜感慨,于一月朗风清之夜悬梁自尽,年五十五岁。 以上简略数语,就此为传,以纪念赵家庄过往风流人物。 传记写成之后,交给陈支书。陈支书看后,唏嘘不已,当天下午便向乡里提了辞呈,依旧当他的农民去了。 罪过!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