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碧空,瘦马,孤人。 骑在马背上的清秀书生咳了两声,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眉头皱着在麻布衣袖上“画”了几条横杠,又迅速晕开,在清爽秋风的浮动下迅速消失。长途跋涉与露宿风餐使得柔弱的书生苦不堪言,以致得了风寒,连座下的马也累得悠悠前行。 书生心里暗叹着:渴死了,这走了大半天不仅没有一处人烟,连口水都没见着。正腹诽抱怨之际,眼睛的西北角仿佛有一点清亮,随即从马鞍处抽出鞭子,急躁地抽向马身,往希望处飞驰。 清澈的一弯溪水首先闯入书生的视线,顾不得其他,书生跳下马,快步奔到水源处大捧大捧地喝水,甚至忘了拴马,而马也确实失去了控制,同样走到溪水处开始喝水。 书生洗了把脸后,出于好奇与劫后逢生的好心情,他牵着马往前走了走,一片碧绿如绿裙仙子向书生走来,这是一个绿意盎然的小湖,清新而脱俗。 湖中是大片大片的芙蓉,只有中间和东南角处是空荡荡的湖水。看着那优雅而高洁的芙蓉,书生的内心顿时波涛汹涌,思绪万千。那年,他采了一朵芙蓉送给了他的青梅竹马芙蓉姑娘,因为故乡的*俗是芙蓉花开季节,年轻人采芙蓉送给心爱的姑娘或公子,有的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的一对也会趁此结芙蓉缘订婚,他和芙蓉便是如此。 书生想着想着过往的故事,近日愁思又涌上心头,不禁又咳嗽了两声。一方面他想念家中双亲和芙蓉姑娘,一方面“别人都是衣锦还乡,而他是落魄归家”的窘迫在离家越来越近的路途中不断发酵。 站在湖水边,这三年来离家的点点滴滴如江水涨潮一般扑面而来。三年前,他带着满腹经学和微薄盘缠前往都城,住过破庙,嚼过树皮,最困顿的时候三天只喝了一碗粥,跟乞丐一起住在破庙里,与乞丐唯一的区别是他不乞讨。三年里,他写过文章无数,几乎都城每个官员家里都递过文章,但有没有被看到很难说,只是每天跟和他一样的书生们坐而论经,论着论着都能饿晕。然而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三年,某一大官的千金偷溜出府的时候遇到了来递文章的书生,然后就此得相思之病,非君不嫁。这大官在掌上明珠上吊自杀未遂后不得不向书生抛出了橄榄枝??你入赘,我保你入仕。然而自始至终他也没有看过书生的文章一眼。 然后书生逃了,因为他想芙蓉了,三年的穷困潦倒、怀才不遇已经让他彻底放弃了对仕途的渴望,没钱没权没势,何以为之! 书生依旧站在湖水边,他弯下身把裤腿挽了起来,然后趟过秋天冰冷的湖水,在湖水的边缘处摘了一朵芙蓉,很迅疾地回到岸边,把裤管放下,任秋风把它吹干,期间他咳嗽了许久,然后带着芙蓉再次走上归家的路途。 大概过了只有一两个时辰,天就黑了,书生不得不再次睡在荒郊野岭,睡前又咳嗽了一刻钟之久,然后他拥着芙蓉沉沉睡去。梦中有那个笑声如银铃的姑娘,她如芙蓉一样亭亭玉立。然后,这个梦没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