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闸

　　作者：光求荣

　　年复一年，我总是怀揣着渴望的心情期待着清明时节的回归，思乡的情绪恰似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着，在这不远也不近的外乡。

　　四月间，雨水充沛，万象更新，秋浦河干涸的河床上近乎凋谢的油菜花和杂草混成一片，仿佛给高出水面的河场铺上一层浓厚的绿色毯子，极目远眺，眼前的一切向更远的地方伸展开来，一两座高架桥梁穿越河道横亘在视线中，偶尔动车穿行其中，刹那间，个人静谧的时空即被带入现代的气息里。这一次，我又站在了故乡的泥土上。

　　雨过天晴，晴朗湿润的天空中漂浮着轻柔的白云，蓝色的天空洁净如洗，阻挡秋浦河河水泛滥的堤坝内侧是蜿蜒的村落，整体房屋坐北朝南，树木成荫，屋前是从秋浦河进水的河道，屋后是一条泄洪的河渠，成片的庄稼与农舍连成一体，零星的池塘嵌入之中。这一切，充满着整洁、繁盛、朴素的舒适气氛。

　　在这温润和煦、刚刚变暖的气候里，老母亲带着我到菜园地里的时候，又一次，我站在养育我长大的田畈边缘，这里有麦子、油菜和不知名的草料，这里有草垛、树木和悬于灌木梢上的枯丝瓜，这里有熟悉的菜地、道路和沟渠，万物都在期待着，充满着梦幻和希望，幼芽向着太阳，朵朵云彩不时地遮蔽着田野，嫩草随着和风在不停息地摇摆……。喜欢这里的空气，倾心于这边的色彩，更欢心地看到见证我童年快乐时光的水闸来。

　　记忆中的水闸一直就在那里，从童年时代起。它是连接田间河道两边的桥梁和担负全村农田水位高低任务而造就的一个整体，关键是自从有了它的存在，整个村子里的田间地头不再遭受旱涝的侵害。小时候，我一旦有闲暇时光，就会满心欢喜地跑到闸边，这里望望那里看看，在闸门关上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很小的水流渗出闸门引得低水位这边的小鱼鳞虾零星地跳跃，在闸门吊起放水时呆呆地看着奔激的河水半天，童年的日子就在这些静与动的事物间不知不觉地消失殆尽。上学后，时常和小伙伴们搭着人梯从水闸侧面较高的钢筋梯子上陆续地攀爬至水闸顶端的平台，挤在一起做着老师布置的作业，偶尔远远地看着大人们在庄稼地里忙碌着，看各种鸟儿不停息地相互追逐，有时迷茫地看着迅间比自己还低矮的树冠，原来平时站在地面上仰望的树梢一点也没有想像的那般神奇，一天里最美好的情景会随着太阳西沉而散去。我总是满怀渴求的季节是夏天早早地来临，心情有时候胜过对春节的期盼，不仅仅是放暑假的日子里所带来的自由放任，偶尔帮助大人们干点零碎的农活，主要是一帮小伙伴们能趁着夏日里的热浪，随心所欲地从水闸边缘捏着鼻子，一个接着一个跳入清澈的河水里，一边游泳一边扑打着水面，以激起最大的浪花为乐。在某个清晨或黄昏，有时会扛着自制的钓杆坐在水闸沿口钓上一会，那时会静静地期待着漂浮上下移动，在一个不特定的思维中，会急切地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象年纪大点的孩子们一样，爬上水闸顶端后，气定神闲地纵身跳入河中。儿时的夏天里，日子是多么的漫长，简直没有尽头。

　　在长大后才渐渐懂得，屋后水闸是调剂整个乡村田间水位高低的阀门，在春夏之交雨水充沛时，村里人将打开闸门让水流入屋后泄洪渠里，所有的水会随着秋浦河大坝埂上的排灌站进入秋浦河，尔后进入长江流域，在夏秋雨水缺乏时，闸门就将关起，从而确保旱涝包收，才让这里的人们生生不息。

　　很长的时间里，我脑子里尽想着这件事情，或许就没有停止过对家乡水闸的思念，田野里的谷物随着四季的更迭在不停子变化着，乡间的沟壑慢慢地被污泥填满而变得不再清澈，回乡时的鸟儿叫声还是那么的清脆，乡道上谋面后所认识的乡亲不到几人了，惟有屋后的水闸依然屹立在自己的岗位上，不管风吹雨打。如今自己渐渐变老，我很少再有机会踏上那座水闸了，每当走近那座饱经风霜的水闸，我仿佛又看到它见证我每一步成长的脚印……。

　　 2018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