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农村很苦,这种苦对于现代的儿女一代来说,可是遥远的外婆故事。 冰棒和汽水是我们那个时候度夏的冷饮。五分钱一块的冰棒是我每天朝思暮想的,那喝了舌头麻麻、甜甜的汽水更是我梦一般的礼物。我村有一户人家,专做汽水供应,于是我也加入卖汽水的行列。 那年夏天,注定是最热的。盛夏的阳光像蘸了辣椒水似的撕开大地的皮,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滚烫的,几只黑褐色的大虫,安着弹簧似的蹦来蹦去。一览无余的田野里没有一块阴凉地。风吹过,就像一团火气亲吻脸庞。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出现在田间小路上,不敢吆喝“汽水儿 ——”顶着草帽,烈日下一脸骄傲的穿梭于各个地头、村庄,心里喜悦得仿佛空气也渗透着冰凉甜蜜的味道。 那当酽酽的夏风,熏醉金色的麦浪,不堪寂寞的农人,便开始碾场,金色和炊烟的背景里,拖拉机欢快的突突声,在烈日下奏响。碾场农忙季节的一件大事,这圆圆的场面是那灌满激情的唱片,把希望的歌兑现得如阳光般滚烫,一曲终了又是一曲,这碾场的高潮,何止是一次,看看,饱满的谷粒从木锨上滚落,落进农人期盼的心窝,这是农人对土地的恋歌,丰收的喜悦,全洋溢在古铜色脸上,轻快的口弦,伴唱出咝溜溜的扬场风,这古朴的演奏,旋律出对好日子的向往。农民热火朝天的大干着,那干劲让我鼓足了卖汽水的信心。 如此场景,他们想喝点冰凉的汽水自不必说,可是对于五角一瓶的汽水,他们大约觉得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所以往往汽水并不好卖,再加上我的腼腆,注定是卖不了多少的。但是我很勤奋,这也许弥补了我的羞涩。我反复地在田间地头转悠,他们想喝了自然会叫我,当我把汽水拿给他们喝时,他们常常“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那滋味也惹得我直流口水。 那年麦季,我把汽水给过正在收麦,汗流浃背的爸妈喝;给过正在翻麦、晒麦的爷奶喝;给过孤苦一人,还自力更生的姥姥喝………唯独我未曾喝过一瓶。 那年麦季,我总计挣了1块5毛钱,我拿着钱一张张反反复复地数着,心里充满着甜蜜。 那年麦季,我被晒的像非洲黑人;瘦的像阿富汗难民;累得像三伏天晒过的秧苗,怎么也直不起腰来!。我走村串巷,一点点将幼稚、迷茫、任性抛在身后,将责任、沉稳、坚韧、感恩刻进骨子里。 卖汽水的少年,成年后,到更大的世界中,走村串巷,对坎坷无所畏惧,仿佛当年因为卖了汽水,我就已经上了战场,我就已经浴火重生。 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知怎的,我常常会想起卖汽水的岁月,想起那一次的经历,每每想起总会有一阵微微的激动,还有让我披荆斩棘、勇往向前、义无反顾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