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去参加秀秀儿子的满月宴,说是宴会,其实就是我们几个老同学的小聚会。 在秀秀温馨的房子里,大家逗着可爱的小宝宝,聊起陈年旧事。 “小时候的日子,真苦呀!”秀秀微微一叹,没有一丝哀怨,似乎是带着美美的回味。 她的前半生,说命运多舛一点也不为过。她刚出生的时候,由于上面已经有四个姐姐,求子无果的父母决定把她送人。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被一张被单裹着放在爸爸的单车后篮上,送往十几公里外的接手人家。 原先说好的人家也是个穷苦人家,养了她没几个月,又把她送回来了。远房的一位大伯看她实在可怜,顶着经济压力,把她收养了。 在破旧的土房里,小秀秀咿呀咿呀地蜷在大伯母的后背上,一会儿入猪圈,一会儿进磨房,饿了就哭,哭累了就睡。 等她大一点的时候,已经可以顶家里的半个劳动力了,剁猪食、喂鸡、挑水、洗衣做饭,样样都会。每天放学铃一响,她就踩着那双明显偏大的不知从谁的脚里淘汰下来的拖鞋,哒哒哒地滑下坡,跑回家淘米做饭。 后来,她学校那位身兼数职的唯一的老师辞职了,她大伯托人把她转入我们镇上的小学,就这样,她跟我成为了同桌。 她有一头很漂亮的头发,长长的,细细的,很好看,不过没多久就被她剪了,她说拿去卖钱了。 她每天从家里带的菜都是咸菜,因此有了个“咸菜”的外号,她也不恼不怒,就着饭大口大口地吃,吃完还跟我们若无其事地说笑。 有一次,我因嘴馋她家后山上的捻子,瞒着我妈偷偷踩单车去她家,走到半路我却后悔了,别说是人,连狗都见不到,两边都是高高的野草,越往前踩就越安静,静得可怕,没有尽头。 我不记得我后面摘了多少捻子了,只记得回去之后被我妈发现了,她没有打我,还跟我说秀秀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吃得了苦,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咧。 那时候,我不太理解我妈说的话,不过倒是希望秀秀能快点过上好日子。
2 好日子好像还是太遥远了。升高中时,秀秀的大伯在石场劳作时砸断了一条腿,她放弃了重点高中的录取机会,跟着表姐去工厂打工了。 当时,我不知怎么安慰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之类的话用在她身上似乎还是太过残忍,我只能抓着她的手跟她说有空的时候记得写信给我。 我在小县城的学校传达室里,迫切地等着她的来信。她的信,还是那么阳光,诉说着她在工厂里的趣事,她对未来的规划。 高中烦闷的生活渐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的信我复得迟了,她也就少写了,直到后来她跟我说她恋爱了。 我除了震惊还有些担心,因为我之前听我阿姨说,她同村的几个女孩出去打工后,没多久就嫁到很偏远的外省去了,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娘家,日子过得相当凄苦。 她工厂里的同事大多来自经济欠发达的内陆省份,而且年纪都比她大很多,单纯善良的她能遇到好人家吗? 跟她在一起的小伙子似乎也是一个很勤快的人。每天下班后,他载着她来到夜市,拿出厂里淘汰下来的手表来卖。客人少的时候,他就踩着摩的去火车站附近载客。 后来,他们看到出租屋附近的一个工厂早上不供应早餐,他们就早早地起来在那里卖早点,然后在上班前赶到自己工作的工厂。 再后来,他们盘了一个小店面,专职经营手表,他负责设计,她负责运营。在有了一定的积蓄后,她学英语和会计,他修金融和管理。 我问她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笑着说:“想着以前的苦日子,熬过来的呗!” 她说,刚开始卖早点的时候,经常困的睁不开眼,很想放弃。不过,想起小时候天还没亮就要起床赶那么远的路去上学的情景,她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在出租屋里被四面八方的油烟味熏得生无可恋的时候,想到她以前住的,现在她爸爸妈妈还在住的土屋,她也就慢慢地释然了。 她说,那些年的苦日子,挺过去了,现在觉得特别美好。现在的困难、挫折,一旦成为过去,也将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日子苦着苦着,似乎就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