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

　　夕阳落下，深秋的山头透着些许荒古的气息。整个世界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昏黄的余晖给他添上了几分倦意。安静祥和，空气中却又莫名的藏着一些悲凉的分子。不安的，隐隐作祟。

　　老李头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前，村里的人家的田地都是在后山的那条河边，在这里便可以看到那条到后山路，路上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老李头“叭叭”的抽着自己的旱烟，眼神有些迷离，老伴儿在厨房忙活着。

　　从前这个时候都是整个村子最热闹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肩上扛着犁，一只手头牵着牛绳赶着牛儿归家。哞哞的叫声此起彼伏，牛儿的步伐总是欢快的，几乎是小跑着的，拽都拽不住，一天的耕作下来路上全是浑身黄土耕牛。要是哪两家的牛互相看着不对眼，就会对着来一架，但往往在碰到对方之前就在人们的喝声中被绳子拽开了，人们都不希望自家的牛儿受伤，耕牛是农人的宝贝。回到家中，人们第一件事并不是打理自己，而是先给牛儿准备一大桶满满的水，让它先喝得饱饱的，赶回牛圈，然后再打理自己。农忙季节时，都是靠牛儿犁完自家的所有耕地，农人们对自家的牛格外疼惜，牛儿对农人来说是伙伴，朋友。牛儿和农人一起才能征服整个田野，缺一不可。

　　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谋生去了，许多田地已经无人耕种，退耕还林了，现在的黄昏十分寂静，落寞。路上没有一头耕牛的影子，现在几乎没有人家养牛了，养了一两头也是为了卖掉而不是用来耕地，犁田机已经代替了传统农耕，耕牛与农人的某种不知名的情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传统农耕生活的最后一抹气息正在淡去，或许在在未来某一天它将会彻底消逝在这时间长河中。

　　村里年轻一辈的大都出去打工去了，留下的都是老一辈和小一辈的。老李家现在就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约莫七八岁孙子，这个年龄的孩子最不着家，早上老早就爬起来，就着昨晚的剩菜扒拉几碗饭就出去玩了，午饭的时候在谁家玩，便是在那家一道吃了。直到傍晚家里叫唤几声，才跑回家去。现在老李的孙子不知还在村里的哪个角落玩着呢。

　　夏天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个极好的季节，山上各种野果，昆虫，鸟窝都在等着他们去发现，晚上还会跑出去捉萤火虫。夏天当然不只是孩子们的夏天，在老李头年轻的时候，夏天的晚上都是跑到邻村邻寨去“串门”，这所谓的串门当然不只是串门而已，实际上是去偷偷的物色谁家有未出门的女儿，接下来便是想方设法的叫别人给搭上线，接下来便是看男方的能耐了。老李头现在的老伴便是从周边几个寨子中的一个嫁来的。但这些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出去了，老人又跑不动了，这夏天只能留给孩子了。

　　趁着老伴在做饭的闲工夫，老李头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儿里。看着这黄昏落日，老李头心中突然涌起一丝苍凉，感觉整片天地在一瞬间老去。在中国的古代艺术认识中，老，是一种境界，是疲倦迟暮，是心中伤感。但在老李头这，它只是心灵的一种触动，对生命的感叹，面对这天地，生命竟卑微得似尘埃，他已经闹不动了，只能自然的过完这残存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