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起得是早的，先是去了从江县的岜沙苗寨，然后再沿都柳江南行，我们这个名曰“边地行”考察组将向被称为“瑶族药浴”发源地的高华村前行了。

　　都柳江是贵州一条流向珠江的河流，这条河流弯弯曲曲，时南时北，时东时西，我们这些第一次光顾此地的外来人几乎找不到北。公路是沿江边而行的，江边散落着很多的村子，有古树环绕的，有竹园掩映的。江边有码头几处，时现机动船行，时现渔夫撒网捕鱼，一?f繁忙景象。听同行人介绍，这里是黔桂交界地，插花地很多，时而是贵州的地，时而是广西的土，你总感到惊愕连连。车过相思，又过斗寨，我们终于摆脱了都柳江，一溜烟向西山进发了。路时好时坏，刚才还是在枞树林里穿行，猛回头却进入了茶树林边。茶林的茶花大多开着，淡淡的清香从茶林间飘然而来，进入了车内，沁人心脾。

　　有人说，过了西山，也就是“脆李”。我可能听不好，有脆李？如果有苗木挖几株去栽植。人们都是笑了，其实“翠里”，是这里的一个乡名。高华瑶族村是翠里瑶族壮族乡的一个村寨。这里的山实在太大，在高岭上看时，只见它不知从什么地方逶迤而来，却没完没了的不知伸向何方。我们的车在时而在山岭，时而进入山谷。这里的桥梁修葺得十分的袖珍，窄狭得只能让一辆车行走。溪流很清?ィ?恍┌驼拼蟮奶镌安⑾???Ｒ恍┰诿芰掷镄〈澹??寤Ь褪且桓鲎匀徽??切堑愕悖?θ???辔牛?恢?嗤?捶瘢?/p>

　　山，还是山。车走过河谷之后，此时一直向上爬了，地是褐色的云里雾里间有田园，草垛子就堆放在田坎的一边。一条黄狗随着荷锄的老人在田边巡行。此时竹子在车窗外显现出来，由少而多，由矮变高，有的直插云霄。又拐一道弯，天朗然起来。同行人说，高华到了。大家十分兴奋。这是一处刚兴建不久的停车场地，镂空的地面，透出一些绿色的小草。高大的牌坊是入寨的门。山西是莽莽山脉，山东是磅礴竹林和楼房相间的村落。村子自上而下，高耸的木楼依山而建。楼檐翘角上翻，如展翼欲飞。吊脚楼我见过，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吊脚本楼。炊烟从山谷里弥漫而来，袅袅而上，微风将它吹出弯弯的道痕。路往寨子里继续延伸，通向每一个人家。有石梯级将上下人家连接。

　　同行人都快步入村去了，而我则慢慢腾腾，我不希望落下我不愿失落景致。一座桥、一块石、一口井……我都想它们进入我的眼眸，进入我那笨拙的相机。当他们去观看瑶药的蒸煮技艺时，我则深入瑶家采访去了。

　　村口仍旧是竹园，有梯级自上而下，我就是沿着这条路开始我的采访活动的。

　　瑶族是一个山地民族，住所往往依山旁水建成，与苗族一样，当地的瑶族也是吊脚楼。瑶族人多居住在山区，很少可供成片建造房屋的平地，于是他们便选择坡度较为平缓的地方，一半平整土地，另一半依据山势用长短不一的杉木柱头支撑，架木铺板，与挖平的屋场地合为一个平坦的整体，再在此整体上建房。住宅随着山势的高低而建造，前后立柱也随地势长短不同地立在陡坡上，房屋分上下两层，下层多畅空，里面多作牛、猪等牲畜棚及储存农具与杂物。楼上为客堂与卧室，四周伸出有挑廊，主人可以在廊里做活儿和休息。这些廊子的柱子有的不着地，以便人畜在下面通行，廊子重量完全靠挑出的木梁承受，所以这种住宅往往是里边靠在山坡上，外边悬吊在空中，这种建在山坡上的住宅称为吊脚楼。这种吊脚楼看起来美观，灵巧别致，凌空欲飞；住起来舒适，干爽透气，通风采光。我发现瑶族的吊脚本楼十分讲究，特别是垂柱，垂拄端头上常有动物与莲花雕饰。莲花装饰我看到过，可用一个大大的动物其原意也就不清楚了。

　　草标，对于苗族人来说，其用意很多，比如宣誓山林或土“主权”，祭拜水井等等。而在高华，我发现这里的人也打草标。在一块石头上，扎着三个草标，用稻草扎成的，用一块石头压着。正好一个妇女打那里经过，她摇摇头。不知道是不准说，还是说不清楚，后遇到一个老奶奶，她告诉我，那是祭拜风神的，只有祭拜风神，风才带来雨，风调才雨顺，也才丰收利民。

　　沿路往下走，竹林越来越多。竹子都是长得很粗壮，稍杆笔直。竹下长出了很多的竹笋，有的才冒芽，有的则长到一尺之高。也就是在这些竹林里，我发现有很多地方都扎有草纸剪成的花团，或成瓣，或成丝。我想那一定是某种祭祀或敬鬼用的。看到一位妇女带着一小孩迎面走来，前去打听，才知道那是敬竹神的，瑶族人认为，人们在挖竹笋之前，必须先敬竹神，只有这样，求得了竹神的允许，来年的竹子才长得更好。从这点小事，我们有理由相信，瑶族人是敬畏自然的，他们认为，只有敬畏自然，人们才能获取自然的给予，人类也才能得以??衍、生存和发展。也许是这样一种*俗，确保了一个耕地面积不多的地方，其楠竹林居然有近万亩，成林者8000余亩，森林覆盖率接近90%。人尊重大自然，大自然才能给人以恩赐，这些道理早已在扎根于瑶家人的心中。

　　在寨脚，我看到一?h房屋堆放着几个大大的物件，两头大，中间小，身体上绘着云头、日月、龙纹、太阳纹、花草或鸟兽等图饰，油漆色调鲜明，极富民族风格，头面上包裹皮套，足足有四米长，我感觉到什分的惊异，或许是文化的差异太大，我对瑶族似乎什么都是感觉到陌生。当时，我真无法猜到是什么东西，我只有很命地拍照片，同时，也真希望有一个人能从那里经过，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正在期盼之中，一?h木楼的房门打开了，一个老奶奶从门里走了出的。我向老人问好，老人没有反应。于是我指着那堆物件，老人笑了，她说：郭咚郭。我还是一脸的困惑。一个老者走了出来，他也笑了，他说，这就是瑶家的长鼓。接着他又说，别看那几个鼓，它们可去过北京，到过深圳表演来。这是在盘王节时用来祭祀的一种鼓。除盘王节外，还有春节、以及秋天的庆祝丰收、瑶家人的乔迁或婚礼等喜庆的日子表演。有鼓即有舞，在瑶族传统的祭盘王仪式典中和在一些驱鬼逐邪、治病占卜的巫术活动中常跳此舞，现在瑶族长鼓舞已经成为瑶族群众性文娱活动。表演时，鼓手左手握住长鼓的鼓腰上下翻转，右手随之拍击，边舞边击。表演形式主要有双人舞、四人舞和集体舞等。动作矫健而抒情，表现出瑶族人民勇敢而乐观的精神面貌。明代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载：“衡人赛盘古，……以木为鼓，圆径一斗余，中空两头大。四尺者谓‘长鼓’，二尺者谓之‘短鼓’。”说明之前的长鼓并没有这么长，在他们所用于表演的鼓不过三、四尺长。而在是我眼前的这几面鼓居然达三四米长，我想可能是瑶家人为“与时俱进”而特意造的吧。从江瑶族的长鼓舞2009年列为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但愿这种非遗文化能更好的传承下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正往回赶时，我见到了一群人正在溪边的一?h木楼下闲聊，一个美女向我打召呼：先生！来这里洗药浴。我很乐意地回答了她，一问才知道，她们来自于筑城，她们是借着周末，有意从筑赶来洗瑶浴的。我直走近屋里，一伙大老爷们正喝得起劲。见我到来，他们迅速地把酒送了上来。其实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四川，有湖南，也是奔着瑶浴而来的。我推辞了他们的水酒。就在这家，我在中堂下看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摆设，一个木桩之上挂着一件绣花衣。上面镶有一些珠子和和彩色垂线。这叫“狗尾衫”，这种服饰据说与瑶族崇拜“盘瓠”(犬)有关。史载盘瓠“其毛五彩”，“狗头人身”，南蛮及其后裔均模仿盘瓠的颜色和形状制作衣物，瑶族至今仍穿五色服及狗尾衫，以示不忘祖先。但我不敢肯定这种解释是否正确。高华瑶家的香坛很奇怪，香坛共分三层，上层供的是天神，中间一层放置香纸法器之类，还有打纸用的刀子、?子、草纸等。最下一层是供奉地神。一个赵氏老爷还给我表演了打造纸钱的手艺。他们用的纸钱都是很窄很小，打出的孔也小，这是瑶家人特有的。

　　电话铃声响了，同行的考察队员说，药浴已备好，要我快快洗浴。我不得不放弃考察，从山谷又往山腰上急速行走。到那里时，他们都已洗浴完毕。既然到了瑶寨，这洗浴之事是必须的，因为这里才是正宗的瑶浴发源地。高华人说，他们的祖先曾居住岛之上，因为战争，他们逃奔这里，并在深山野岭里定居下来。山里有瘴气，多虫蛇。为防止瘴气中毒和虫蛇叮咬，他们采集草药熬成汤来洗浴健身，解除疲劳以及治疗皮肤病，帮助产妇快速恢复身体。药浴的*惯沿袭至今，草药方子也随之流传下来，进而成为百姓的一种养生方式。

　　这户人家也姓赵。这是一间装修考究的浴房，门的左右两旁帖着一幅对联，上联是“除去私欲终身乐”，下联是“洗支杂念浑身轻”，横批“吉祥如意”。我到时，瑶池已放满了黑乎乎浴水，热腾腾的，草药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这洗浴的木桶很深，水有点炀，我赏试着很多次才敢下去。可下去不到几分钟又爬了起来，此时已大汗淋淋。老板娘说，洗一个小时也不会冷的。哎！不是冷的问题，而是我这个外行人是无所适从而已。当几经周折之后，我在没有到时候的情况下起身了。刚一出浴室，哎！ 感觉真的不错，尽管在浴缸里折腾了半天，此时人轻如风，耳目清明，神清气爽、飘飘欲仙。正印证了那幅对联的含义。

　　洗瑶浴是瑶族人特有的风俗，是瑶族同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黔地无闲草，处处有灵药”，原生态、纯天然、无污染的野生植物，是瑶族人取之不尽的医药宝藏。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为了生存，为了抵御各种疾病的入侵，瑶族人创造了独特的医药保健文化。瑶族药浴中所用的药材都采自附近的大山中，然后根据他们的祖传秘方进行配制，有除湿、祛寒、活血及治疗皮肤病的功效。正所谓“一株传世药，满桶益身汤”，难怪会被誉为世界三大沐浴文化之一。我真敬佩瑶家人的生存智慧。2008年，从江县瑶族药浴被列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瑶家人深居大山，他们生活简朴，生活中的一切用品，吃的、穿的、用的等等，都是取自于大山。他们热爱着这片土地，也呵护着这片土地。与自然和谐相处，是他们不变的信念。

　　高华瑶寨很美！美在传奇！

　　二0一八年四月六日于偏桥古镇紫夏（吴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