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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乐笔墨
 
 
修改时间:[2018/03/24 08:07]    阅读次数:[427]    发表者:[起缘]
 

   苦乐笔墨

   对于笔者来说,动笔写作既是一件痛苦不堪的烦事,同时又是一件乐在其中的美差。这话听起来颇有些矛盾,然则,世上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矛盾的呢?

   写作的确苦不堪言:

   说来让您见笑。从小学到中学,笔者最为头疼的功课就是作文,就是到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所有课程中,最令人烦恼而又手足无措的,依然是写作。回过头来想想,写作之所以烦人,原因不外两个:一是必须按先生划定的框框写,不得越出雷池,“一件有意义的事”、“假期里一个难忘的人”、“快乐的一天”……如此这般的题目,诸如此类的限定,不知被其折腾了几多回。二是心里无货,手中无米,捉襟见肘,不知写什么、如何写。起头几回还可以应付,久而久之,反复面对这些规定的文体与内容,时常感到无米而必须硬着头皮为炊的艰难。既然是求学,又总不能不报个正确的态度,于是,只有无话找话,胡乱应付。小学四年(跳级),中学四年(学制),大学又四年,不知重复写了多少篇无稽的同题作文。因为为难,总是提不起兴趣,因而只能是敷衍了事。走出校门以后,那些硬着头皮写过的作文就烟消云散、印象全无,俨然什么都不曾有过。

   托时代的福,有幸成为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之一,毕业时,被分配到省级机关工作。报到那天,单位人事部门的领导非常热情,他表示欢迎的一席话,无形中让我意识到一项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说,单位太需要大学生了,尤其是具有很强写作能力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毕业生。就为这一热情、真诚、信任、高看与期望,不久之后,我便不由自主地再一次陷入了命题作文的痛苦与煎熬之中。

   事非经过不知难。机关的公文写作,其枯燥与无趣,绝不亚于上学时的命题作文。凡不幸沾上这活儿的,不用多久就都厌烦了。作为一个具体单位的公文,无非领导讲话,工作报告,活动通知,会议纪要,事项决定,诸如此类,无一不是程式性、规定性、公式性的,要做到每一篇公文都不说空话、套话、老话,都避免人云亦云,都写出一点儿新意来,非常困难,甚至几乎不可能。能在“社论语言”中填补些许实情和实招,实属不易,同时也就很不错了。这其中,认识层面的、实践层面的、视角不同的、性格差异的、个人偏好的、理应如此的、现实牵制的,等等,等等,牵扯的因素太多,远远不是公文写作者能够主导与把控的。

   公文写作与同题作文难以创新有相同之处,所受到的限制也有类似的地方。旧米没人能煮出新饭,无米更没人能成为巧妇。比如说领导讲话,其主旨就是传达上级的指示与部署,就本系统的贯彻落实提出要求、作出安排。这一规定性本身就没有多少创新的余地留给写作者,写去写来,照抄照搬、旧话重提、空话套话就在所难免。再说年度工作报告,年年要写,而各项实际工作又岂能年年都有创新,没有新米,不翻炒冷饭又能怎么着呢?毕竟,写公文不是搞文学创作,是不许虚构的。众所周知,就公文而言,准确传达上级精神、全面贯彻上级要求、始终行进在既定轨道上,要比有创意金贵、妥当得多。

   公文难做,因此,几乎没人乐意去做,公文难以出彩,所以,老受社会的诟病。长期的命题作文,虽然枯燥无趣,毕竟熬过来了。之所以长期坚持,不是笔者有多高尚,只是,既然来到了单位,就是单位人了,作为单位人,单位的事,从某种角度说也就是自己的事,既然是自己的事,就没有推卸的道理。之所以长期坚持,也不是水平高、能写,只不过不好不任劳任怨而已。

   写作的确乐在其中:

   好在世间并非只有一种形式的写作,除了命题作文,还有随心所欲、信马由缰、口笔如一、闲云野鹤式的写作,所以,写作也不止痛苦一味。为了在痛苦的写作过程中也寻找一点儿乐趣,我便在公文写作之余,利用闲暇时间写点儿自己想写的东西,学着搞点儿文学创作,诗歌、散文、随笔,想写点儿什么就写点儿什么。这样一来,还真是有苦也有乐了。作为识文断句而又具有忧乐情怀的文化人,还有什么比信马由缰、直陈胸臆于笔墨更为痛快的呢?

   当然,痛快痛快,不痛便无所谓快。没有长年累月的孤灯求索,没有饮食无味的苦思冥想、深思熟虑,哪来的一吐为快?再无拘无束,再自由自在,脑里无思路,胸中无主见,也写不成文章。写文章的过程,其实就是思考研究的过程。然而,这种苦心求索的痛,与命题作文的痛毕竟是两回事,不可相提并论,它是一种“痛便快乐着”的境界。

   写作之乐,乐在直陈己见。

  所谓己见,就是自己有别于他人的见解与感悟。观察尘世也好,欣赏景物也罢,若寻到与人不同的角度,或看到与人不同的表象与内涵且又深感不吐不快,这时的命笔行文就自然快意盈然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同样的事物,看的人不同,看的视点不同,看的心境不同,看的时间不同,往往会有不同的见识与感悟。事物不断变化,世界多彩多姿,“览物之情,得无异乎”?只要有心,获得己见的天地就广阔无边,直陈己见并获得快乐的源泉也就永远不会枯竭。

   写作之乐,乐在不消应付。

  自由自在的写作,完全是由抒发情感的内在需求所驱动,不带一丝一毫的应付因素,没有无奈而莫须有的压力,内心总是畅快的。在我看来,写作的所有苦楚都与应付有关,不论是应付他人还是应付自己,都不可能带来轻松与愉快。在无话可说而又非写不可的情状下,有所牵制,有所逼迫,没有退路,只有应付一途,这样的写作,不苦才怪。而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才写,无话可说就不写且不妨碍任何事情、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不利因素,这样的写作,岂不快哉!

   写作之乐,乐在倾诉喜忧。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喜忧之情,人皆有之。喜则形之于色,心花怒放,忧则眉目暗淡,短叹长吁。人性悦群,不欲偏孤,无论喜忧,均需倾诉。有话要说,有情待抒,值此时节,若能独坐案前,排遣搅扰,专心致志,将胸中感慨、眼底美景和身边趣事尽情宣泻于笔墨,是很令人陶醉的。

   坦陈胸臆的文字,既可以置之于私密之处,让它成为永不暴光的私房话,也可以付诸媒体,让它成为公开的“一家之言”。倾诉,既可以是自我的私下对白,也可以是对知音者的坦诚宣诉。就对舞文弄墨情有独钟的迁客骚人来说,大多追求的都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将倾诉个人喜忧的文字公诸于众,有意义吗?这当然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喜忧的动情倾诉,可以使作者一吐为快,也能帮助受众化解疑惑,消弭矛盾,促进和谐,净化心灵,激励斗志,推动发展,增添幸福。

   从某种角度说,人世间的一切文学作品,都不外乎向人倾诉喜忧(或者说爱恨、赞否)。需要指出的是,喜忧有大小之分和高低之别。以众生之喜为喜,以众生之忧为忧,是为大喜大忧;以一己之喜为喜,以一己之忧为忧,是为小喜小忧。文学作品,理应追求大喜大忧。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是大众中的一分子,一己之喜忧与大众之喜忧也不是风马牛不相及,无数个相同的一己之喜忧,便是大众的喜忧。若能自觉把个人的利益与情感溶入大众的利益与情感,那么,个人的喜忧就会自然而然地和大众的喜忧融为一体。

   苦不堪言和乐在其中的写作,笔者都经历过了。前者产生了大批公文,锁在了单位的档案柜里,后者则草就了几部文学作品,三部诗词集和一部散文集已经分别由中国文联出版社、中国书籍出版社和团结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