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中驰骋人中杰

　　茹喜斌

　　 棋在我国源于何时我不曾考究，但从古代文人把“琴棋书画”并为四雅，视为知识修养的重要内容来看，当是渊源流长。因此，那决胜负于须臾之际，抑或是转死生于呼吸之间，就不仅有着变化万般的神明之道，也有着儒雅浪漫之风和启智开慧之彩了。

　　 白居易自幼酷爱围棋。“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落子声”，“棋罢嫌无敌，诗成愧在前。”在他身上，研棋作诗为官可谓三位一体。在他看来，由棋而诗是慎密布局中人生激情的喷发、智慧的张扬，而为官除恶当像掷子有声围敌而歼，要决不手软一样。因此棋于白居易而言，不仅是修身养性的娱乐，更是一方展示志向的天地、驰骋韬略的疆域。

　　 中国的古代文人多有爱棋之嗜。而凝于其中的阔境博识，足以成就一部恢弘的巨著。

　　 欧阳修以《醉翁亭记》流芳，以500多篇散文传世，但围棋之艺却鲜为人知。欧阳修自幼丧父，但秉乘母教，砥砺风节，而上乘唐代韩愈下扫西昆颓废之风，终成一代文坛盟主，且在晚年身居要职，只因支持范仲淹新政而遭贬滁州。但他毕竟是文人，即使贬了职时也依然洒脱。他在滁州时就自称“六一居士。”这六一中的之一就是“有棋一局”。欧阳修下棋可入物我皆忘之境，即使天有千钧雷霆地有狂啸风雨，也可充耳不闻。这缘于他磐石般的信念，缘于他宠辱皆忘亦特立独行的胸怀与精神。因此这“有棋一局”里，就蕴含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那避俗远浊的浪漫与豪放。

　　 中国古代文人之棋，多与生平志趣暗合。“众人皆醉从教酒，独我无争且看棋”（南宋•文天祥），“对面不相见，用心如用兵”（唐 •杜荀鹤）。因而，这弈局中就不仅有着云蒸霞蔚之瑰灿，也有着江河磅礴之大气。南宋文天祥任江西赣州知州时，常与闻名江南的象棋国手周子善到赣江中对弈，他们把木制的棋盘置于水中边游边弈。那情那景，分明已不是下棋了，而是心智神力的铸造与提升，人生志向的挥洒与释放。因而，那江波绿水中飞扬的便是他胸中的雄心壮志，那楚河汉界上列阵的便是他一腔爱国的炽情，这就难怪他能有“留取丹心照汗青”那凛然的气节了。

　　 在中国古代文人的思想中，棋艺棋道、棋德棋品，当与为人为文为官的品质德行和艺术造旨紧密相连系。因此，那一子一局中无不渗透着他们文化艺术的底蕴，理想追求的高远。欧阳修就认为那尺幅间有“涿鹿大战”之壮烈，那子起子落中有洞庭听奏“九歌”之大韵。所以在他看来，那红蓝黑白就是宇宙天地，藏了博大深厚的人生哲理。因而，他们在进一步走投无路时，便会退一步曲径通幽。当然，一旦被千军万马围得生还无望时，便会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贞烈。所以，就留下了那多的残局供后人去思索和探究了。古代文人多有尊崇圣贤大济沧生之志，自然就多有文坛巨匠成了政坛精英。但因他们的犀利之思不阿之质，又多有贬谪流徙之难。棋在此时，就像诗文一样成了他们排遣忧郁扬怀壮情的载体。所以，这残局中才有了与世共存的风范，永恒经典的光芒。

　　 “方如行文，圆如用智，动如呈才，静如遂意。”棋在中国古代文人是为修炼品性之艺。因而，从棋中天地看古代文人极可启智。那一招一式中展示的大慧大智、大境大界，那子起子落中袒露的心之所思、神之所往，无不体现着他们鲜明的个性文化的定力，而又由此及彼地传承在他们为文为官的人生中，亦成为蓬勃的精神的葱茏的艺术。

　　 这些，怎能不让我们独自默然地沉思，又怎能不让我们心潮澎湃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