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的颜色

　　谭向东

　　这世上，芸芸之草皆有各自的颜色。这个世界，或因有这些不同颜色的草修饰点缀，于是变得五色缤纷。

　　草的颜色，是随季节的不同在不停地变换。春天，嫩绿；夏天，翠青；秋天，蓊绿；冬天，枯黄。

　　乍从泥土中钻出地面来的时候，草的颜色十分养眼：嫩绿。这是一棵草最初的颜色，也是草生命中最纯真的本色。虽然这时候草的颜色十分单一，单纯，但瞧一眼那新生的生命，总让人吝爱万份，撩绕人心。别看它是一株幼嫩的小草，但它的这种幼嫩，无影无声中却隐约透显出一股高贵，与典雅的气质。

　　慢慢地，草的颜色会变成翠青色。草，在一步一步进入生长的旺季：盛夏。这时，草的颜色也不再那么单一了。茫茫原野上没有大树或丛林蔽护的田间地头生长的草，自始至终以单一的颜色：翠青，呈现在那里。相当一部分生长在丛林间或大树下的那些草，它们的颜色却在潜意默化地改变。于一片翠青色的风景里，总会出现花花绿绿的斑点，就像色盲视别图中没有形成图案的那些花花点点一样，原本纯真的草世界，不觉然变得色彩多样、紊繁复杂起来。分明跟本色有了相当差异。这大抵是春夏时节阳光充足、雨水充沛，很适合百草旺盛生长。但在草木旺盛生长的同时，随之也出现了五花八门的颜色。

　　渐渐地，草的颜色会变成蓊绿色。这是草在一步一步在迈向它生命中最成熟、老成的阶段：硕秋。这时节，草把自己一生的精华慢慢浓缩，变成一粒粒的种子：草籽。方便来年继续繁衍各种草类，来装点世界的风景，或创造出新的世界。

　　别看它们是属草的，但它们也有灵性。分明预感到自己下一阶段将频临生命终落，处心积虑，便把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开始慢慢放下，或抛离。惟一在做的，便是把自己的根深深蛰伏在泥土中，迎接百草败枯的那个季节到来。

　　百草枯败的季节便是冬天。草的颜色，会日渐变黄、变灰。这时节，草一步一步在趋近它生命的尽头。在这个季节里，草阒然无声地会老去。于是，苍茫大地兀然显露出石头、山峰、土地……的底色来，面貌狰狞。就像老人身上的衣服被全部脱下，露出嶙峋的骨架、瘦筋、肌肤一样，生命的光色，日趋于黯淡。

　　这些草，于不同生长时期、不同生命阶段呈现出来的颜色，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环境的颜色，也是生命的颜色。

　　最终，草会了结一生，生命回归泥土，变得什么颜色也没有。这也是草以另一种形式在回归本真。

　　这时候，站在原野才发现，原野风光没有草的颜色修饰点缀，竟会变得一片狼籍、萧瑟。

　　万般生灵，其实都是平等的。或许，只有在它们的生命即将化作尘土的时候，也才倏然发觉并恍悟到：这个世上的五颜六色，不过皆是草色；这个世界无非是一片草的世界。生命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