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占功 很多读者知道,王汶石是一位带着微笑观察生活、反映生活的著名作家,他的作品以清新、向上的魅力,把读者引进崇高的精神境界。但是,关于他的经历,他的家庭,他的伴侣生活,却鲜为人知。为此,我在古城西安访问了他。 满头银丝的王老,慈眉善目,给人以质朴宽厚之感。他待人亲切,和老伴热情地向我讲述了他们不平凡的经历。 1921年,王汶石生在山西省万荣县黄河岸边的鱼村。“西安事变”后,正在县城上高小的王汶石参加了“山西人民牺牲救国同盟会”,并任“牺盟会”下属县“儿童救国会”主席。“芦沟桥事变”后,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北上抗日,在王汶石的家乡东渡黄河。王汶石带领儿童救国会的小伙伴们在渡口迎来送往,慰问联欢,并访问了威名远震的贺龙将军。“七七事变”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2年,王汶石奔赴延安,在西北文艺工作团工作。他满怀革命激情,参加了延安整风、大生产、土改、大秧歌运动。他在这个文工团工作多年,先后担任过演员、创作员、组长、副科长、团长等职。跟着西北文工团几乎走遍了陕甘宁边区,经历了抗日战争和整个解放战争,写下了《抓壮丁》、《边境上》、《一杆枪、一顶帽》等早期作品。1946年,西北文工团在陕北米脂中学和绥德师范征调了10多名团员,其中有个正在米脂中学读书的15岁的女学生,叫高彬。高彬是米脂县城人,从小读书,聪明好学,是一位文雅而又活泼的姑娘。她参加文工团后,服从工作需要,组织上安排她当演员,她就认真地演好戏;安排她做别的工作,她也兢兢业业地努力完成。1948年,她在陕北黄龙前线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同王汶石在一起工作,3年解放战争又一直同在西北前线,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便互相交谈年轻人的理想、抱负,交流演出和工作的经验体会,彼此不断加深着了解。特别是他们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做宣传鼓动工作,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在异常艰苦的岁月里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为人民解放事业献身的共同志向,为共产主义目标奋斗的共同理想,把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高彬觉得王汶石人品高尚,才华横溢,正是意中人:王汶石觉得高彬纯洁忠厚,好学上进,非常理想。1949年西安解放不久,他们就在这座古城举行了简朴、热烈的婚礼。 这年春天,王汶石调任西北文艺工作团2团团长,高彬调到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工作。建国后,王汶石调任《西北文艺》副主编,高彬调任西北曲艺改进协会副秘书长,兼西北文化部曲艺组组长。1954年,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成立,王汶石任分会秘书长,高彬任分会秘书室主任。1955年,王汶石成为专业作家,高彬调到分会创作委员会任干事,处理日常工作。此后,王汶石多次深入陕西渭南农村,亲自参与了农村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各项运动,广泛接触了历史转折时期的农民和基层干部,创作和发表了《风雪之夜》、《土屋里的生活》等小说。1958年,他又在渭南深入生活,参加了整风和水利运动,创作了《在白烟升起的地方》。回西安写下了《大木匠》、《春秋》、《井下》、《米燕霞》等作品。同年8月,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小说选集《风雪之夜》,选收了他1958年以前创作的11篇小说。这年,全国棉花进军会议在陕西召开,植棉能手、妇联主任汇聚渭南,会议上交流的一件件感人事例,展现了我国农村妇女意气奋发的昂扬精神,这深深地打动了王汶石。他以饱满的激情,优美的语言,写出了当代名篇《新结识的伙伴》。这篇小说在思想上、艺术上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受到许多评论家和读者的推崇。以后,王汶石还到陕西咸阳等地深入生活,曾任咸阳县委、市委副书记。1960年7月,他参加第3次全国文代会,被选为中国作家协会理事。1962年,他去开罗出席第2次亚非作家会议,后被推选为亚非作家协会中国联络委员会委员。 高彬是王汶石的得力助手。她在工作之余,一方面做很多家务活,照顾、教育子女;另一方面,她认真阅读王汶石的手稿,帮助推敲、修改、校订、清抄,并且常常出点子、想办法,提出一些很好的修改意见,或征得王汶石的同意,真接予以修改。王汶石同志深情地说,他的每一部作品,每一篇文章,都有着高彬的心血。多少年来,王汶石只要在家,他的早点都是高彬亲手动手做,王汶石也最喜欢吃她做的菜;什么季节、什么时候,王汶石该穿什么衣服,高彬都替他想得非常周到。冬季,她总是把王汶石换洗的内衣包在热水袋或放到暖气片上,让他在第2天早晨穿起来热乎乎的。王汶石对待高彬也体贴入微,近20年来,高彬理发从来不上理发店,她的头发,都是王汶石亲手剪的。 “文化大革命”中,王汶石同许多正直的作家、艺术家一样,挨批挨斗,被扣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黑作家”、“阶级异已分子”等帽子后,造反派逼着高彬同他划清界限、揭发问题。善良的高彬不仅没有那么做,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体贴、照顾王汶石。高彬看自己的丈夫被折磨得患了哮喘病,心疼得直掉眼泪。当时,王汶石的工资被冻结,他们一家5口人(有3个孩子)和一个保姆的生活全靠高彬一人的工资支撑,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尽管这样,高彬总是自己省吃俭用,还要给在危难中的王汶石做些可口的饭菜。她担心王汶石受不了批斗,怕出意外,就安慰他说,我们要相信党终究不会冤枉好人,你的问题一定会有正确结论,会解放你的。妻子的体贴、关心,使丈夫被摧残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造反派见高彬不仅不同丈夫划清界限,还坚定地站在一起,便使出种种招数刁难她。他们抄家时,抄了王汶石的手稿和日记等许多东西。为了给高彬难堪,他们把各种各样诬蔑王汶石的材料以及王汶石过去写下怀念、赞美自己同高彬相爱、结合的日记,加上歪曲侮辱性的按语刊登在他们的小报上,命高彬带上到西安最繁华的地段销售。 1969年底,造反派把王汶石同柳青、杜鹏程、胡采等同志下放到陕西泾阳县一个干校劳动。这时,造反派问高彬有什么要求,高彬说,我要王汶石跟我一起下放去农村。可是,造反派偏偏不许,却把她下放到陕北子长县的吴家寨子插队劳动。当时,他们的大儿子17岁,被派到陕南修襄渝铁路,女儿12岁,由高彬带往陕北,最小的孩子5岁,只好让保姆在西安照看。一家5口人,就这样分散在4个地方。高彬到吴家寨子后,很快就同当地社员群众打成一片。她和农村大嫂、大娘们同吃同住同干活,相处得十分融洽。当时,这儿正掀起农业学大寨、大修水平梯田的高潮,高彬早起晚归,拼命劳动,不到一年,竟把一把新铁锨的锨刃磨下去了两公分,第二年不得不加了一次钢。 后来,高彬被调到延安地区知青办编辑“知识青年在延安”丛书。1972年春节过后,王汶石从干校调回西安搞戏剧汇演。这年10月,陕西成立文艺创作研究室,才把高彬从延安调回西安参与编辑《陕西文艺》。从1973年到1984年,她先后在《陕西文艺》、《延河》编辑部任小说、散文组副组长10余年。从1984年开始,组织上安排她做王汶石的专职助手。 王汶石和高彬严格要求子女,3个孩子在家庭的熏陶下,都好学上进,努力进步,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勤奋地工作着。 粉碎“四人帮”后,王汶石重新拿起笔创作,先后在《延河》、《人民文学》等刊物上发表了小说《通红的煤》、《挥起战刀的炮手们》等优秀作品。他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全国文联委员和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副主席等职。 王汶石同志在过64岁生日时写了一首题为《赠玉墀(高彬的小名)》的诗赠给高彬,叙述了他们的伴侣深情: 南京背信义,延安点兵急, 无定河边丽女,慷慨著戎衣; 千里等闲徒步,沙场不让须眉, 赤心对红旗。 三载共刁斗,战地结比翼, 连理情,战友义,与天齐; 四十寒暑,地倾天斜从不移。 而今两首华发,并有儿孙环绕, 携手还相依。 犹忙夕照事,漫天彩云绮。 原载《人生与伴侣》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