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东东

　　鱼先生是我家的一条普通小金鱼，算起来，来我家也已经两年多时间了。

　　那时候刚把爱人和女儿从老家接来上海，一切都显得稍显仓促，一家人租住在一间屋子里，开始了接下来的普通生活。周末陪着女儿出去溜达，我觉得没什么地方可去，不到两岁的女儿却对一切都感兴趣。

　　有一天逛超市，走到卖鱼的地方，女儿难掩激动，再也不肯往前一步，眨着眼睛看着大鱼缸中的各种鱼。那些鱼懒得游动，偶有几只游动几下，空洞的眼神盯着鱼缸外的我们。

　　这时候发现旁边鱼缸中有金鱼，这些金鱼由于体型小，颜色鲜艳，也可能年轻，四处游动，穿梭在一群大鱼之间，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女儿格外开心，眼神随着金鱼不断移动。我和爱人当即决定，要不买一条回去，权当女儿的玩具也好。就这样，我们随便挑了一条带了回去。

　　出租屋没有专门浴缸，我找来一个废弃许久的盆，放上水，这就是小金鱼的家了。比不得在超市的大鱼缸，这条金鱼在盆里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反倒是女儿不停围着盆转。

　　我和爱人向来不喜欢养一些小动物，谈不上讨厌，主要嫌麻烦。所以如此一来，我们都觉得这条金鱼在我们这活不了多久，也许哪天女儿新鲜劲过去了，它也就彻底没有了活下去的价值。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重复着，单调而不简单。半年后，我们房子买在别的小区，简单装修后入住那天，我和爱人在整理东西。看着小山堆似的东西堆在房间里，我们忙活一天才搬完。最后准备走时，才想起这条金鱼，几乎我和爱人是同时决定，留着它自生自灭算了。

　　我朝盆里看去，平静的水面下，不大的空间里，金鱼还茫然不知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又或者说，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也就是这么一刹那的犹豫，我突然觉得一种同病相怜的孤独感蔓延在空气里，穿透了我和金鱼的身体。就这样，这条金鱼就被我们带回了新家。

　　新家里的生活，女儿兴趣又被其他东西吸引，这金鱼，再也引不起她半点注意。我们给金鱼买了新的浴缸，鱼饵，起了一个新的名字“鱼先生”。

　　鱼先生也算见证了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因此虽然没有女儿的关注，我和爱人却总会按时给鱼先生喂食，换水。去年冬天过年前，我们要回到老家过年，面对接下来的半月时间，鱼先生安置问题开始困扰我们。

　　连续否定了好几个方案之后，我和爱人不得不最后博一下，出发回老家前，给鱼先生换水，喂足食物，锁门，离开。

　　在老家过年，沉浸于过年的热闹，以及和家长团聚的温暖，半月时间飞快过去，我们又再一次返回上海。到达上海站那一刻，我才想起来，不知鱼先生这半月过的怎么样。那时候从心底慢慢升起一股不易察觉的期盼和内疚，纠缠着吞噬我全身，又慢慢变成焦虑，恨不得可以一下子飞到家中。

　　打开房门后，我顾不上放下背在身后的包，几步冲到阳台，看到浴缸里平静的水面下，鱼先生正独自慢游转圈，时不时还吐一个泡泡。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背上的双肩包勒得我一阵生疼，旅途的疲惫一下子袭来，浑身骨头散架一般，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心里却无比踏实。

　　今晚我又给鱼先生换水，好像它长大了一些，除此之外，我全然读不出鱼先生心里任何想法。我在想，假设它知道自己好几次都命悬一线，现在会不会别有一番感慨呢？想了想我心里只骂自己愚钝，鱼先生头脑哪有这么复杂，它只管活着，就是极好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