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旧粮票
在我的抽屉里,躺着一张旧粮票,那是父亲给我的,一躺就是34年。34年来,我搬了许多次家,这张就粮票始终伴随着我。那是我人生的足迹,是我的乡愁,是历史的见证。 一 那是改革开放初期,我高中毕业参加教育工作,当了一名代课教师,到离我家90多里我县比较偏僻的一个彝族乡牛街工作。那时市场还没有完全放开,大部分东西还要凭借票供应。代课老师要自带口粮,每月只有41元的工资。我到校报道前,父亲害怕我买不到粮食,用钱、用粮换到了200斤云南省粮票。到了学校不到半年的时间,粮票已经不再使用。我也因此留下来一张粮票。 我记得,粮油市场放开前,我们凭购粮本到粮管所买一斤是0。13元,市场上的是0。25元。但是,粮管所里的粮食没有市场上的好吃,老仓味太浓,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没有到粮管所买粮了。购粮本上剩余的粮食每年送朋友或喂猪。红色的购粮本逐渐被遗忘,至今还和我的粮票一样静静地躺着。 二 我从牛街调回老家寅街,是1992年的事,这是我的第一次搬家。我经常自豪地说:“我去牛街这八年,收获特别大,进去一个人,回来一家子,进去时,一头挑行李,一头挑箱子,回来时装了满满一卡车。”这8年来,我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转为人人羡慕的公办教师,工资收入翻了10翻。找到了漂亮贤惠心仪的一位女教师,结了婚。 回到老家的感觉真好,星期一至星期五在学校。在家里,父母帮我们带孩子。在学校上,我和妻子都比较努力,很多时候都双双被评为优秀教师。双休回到老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 在乡下教书最麻烦的事就是常常调动,有调动就必须搬家。乡村学校只有宿舍,一般情况下,一个教师可以分到8平方的宿舍。教师们常说:“新搬进宿舍,把报纸一贴,一年新,二年旧。三年等着把房换。” 每次换房的时候,总有拖不完、丢不完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丢了再买,买了再丢,只是父亲给我的粮票不能丢,也不会丢。 我记得,最贵的就是那辆凤凰牌自行车。每天骑过后,要用抹布认真擦洗。我是个闲不在的人,课余时间,我会带着妻子回老家看望老人和孩子。我也会会骑上自行车到城里找同学、找朋友玩。特别是回老家,我们人还不到家,母亲就知道,因为她能听见我的自行车铃声。 三 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我们一家在千禧之年到来之际,双双调入了弥渡县城教书。这一年,国家大事多,我家喜事也多。我爱讲的一句话是,国家有五年规划,我们也应该有五年计划,这叫跟上国家的步伐,与时俱进。 刚到城里的时候,我们住进了学校分给的周转房里,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生活方便、简洁,好多朋友羡慕不已。后来房地产火热起来,越来越多的上班族开始买房,我和妻子商量,我们是否也应该买房。买吧,没钱。不买吧,毕竟我们住的是公房,一旦公家收回,我们就无家可归。我们的父母都是农村人,将来他们老了,我们是要把他们接来养老的,买一套单元房显然是不够住。于是,咬咬牙按揭买下了一栋两层半的钢筋水泥房,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有天有地,心里踏实多了,那张随行的粮票也搬进了新家。我们把乡下的父母接到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 四 这里说一说我的父母,他们生活在农村大半辈子,一开始进城来,还有点不*惯。我让他们到文化馆、到花灯广场去唱唱花灯,跳跳花灯,因为我知道,我的父母都是老花灯。久而久之,年迈的父母也*惯了城市生活。 他们每天早晨起得很早,户外锻炼一个小时,然后父亲带上二胡和母亲一起到文化馆,现在叫青螺古坊。父亲和几个拉乐器,母亲和一群老奶载歌载舞。听母亲说,他们还组织了一个“夕阳红花灯队”,被人家邀请去家里唱花灯、跳花灯。 那是父亲70岁生日的时候,因为工作人员不能办客,我们姊妹4个只是在家里小型庆祝了一下。有一天,父亲告诉我,他们花灯队要为他祝寿,他让我不要管,吃饭时去一下就行,帮他敬一轮酒,那时我蒙了。这显然不是父亲出给我的难题,但是,这个难题我还得去接。祝寿活动在一个庙里如期进行。一群老奶、老头在戏台上专门为我父亲准备一场节目,用花灯的表演形式祝福父亲,女儿一高兴,也上了戏台,由父亲二胡伴奏,唱了弥渡民歌《小河淌水》和《弥渡山歌》。看到父母一整天笑得合不上嘴,看到父母有这么多的老朋友我和妻子也高兴了几天。 五 我女儿大学毕业后,我们让她考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她告诉我们说,她喜欢自由,不喜欢在单位上班,她要到社会上去闯一闯。她在下关开了一家公司,去年她结了婚,了却了我和妻子一桩心事。据说,公司发展势头很好,我们从此也不再操她的心了。 我是一个不安分守己的人,平时喜欢写点小文章,有“豆腐块”偶见报刊。我瞒着妻子到驾校报名学车,拿到驾照后,立马买了一辆轿车。一到双休和长假,我会带着妻子到处旅游,感受祖国的大好河山。 改革开放40年来,我工作了34年。经历了太多,无奈太多。很多东西从无到有,很多东西从有到无,这是自然法则。还记得当年赶弥渡街坐小马车,还记得当年腰上的bb机,还记得当年买粮要粮票,买布要布票,这些东西已经成为过眼云烟。转眼间,弥渡城市扩大了数倍,高楼大厦一栋接一栋,超市一个接一个。用父亲的话说:改革开放好啊,没有改革开放,我们还在生产队的地里刨食,一年的工分养不活一家人。何尝不是呢,我做梦也梦不到我们会到城里工作生活,还有自己的房子,车子。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把珍藏34年的粮票交给了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