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患病已经两年多了。 父亲得的是脑梗塞,病魔好像对父亲格外的残酷,在一瞬间完全剥夺了父亲的自由,全身瘫痪言语不清喜怒无常同时压到了父亲的身上。父亲是个倔强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没有服气的事”。父亲是个干巴巴的老头,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几乎没有长过什么病,哪怕是最平常不过的感冒。即使有过感冒,父亲也没有打过针吃过药,几片大姜加葱根父亲就把感冒这个不喜人见的家伙给打发的远远地。然而谁也不会想到,一向健康的父亲会被击垮,或许就连父亲自己也没有想到…… 病床上的父亲眼窝深陷,上下眼皮紧紧的闭合着,右眼不停的痉挛抖动,嘴已经斜到了一边,同样也在痉挛抖动,除了这些微妙的抖动以外,其他的地方完全没了知觉,更谈不上活动了。医生在父亲的脚底实验,示意父亲抬脚,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病魔完全拦住了父亲的知觉。父亲微微动了几下嘴唇,好像要说什么话,我赶紧将耳朵贴过去,没有任何的声音,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迅速抠了一下耳朵又贴了过去,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没有丝毫的声音,我这才发现父亲已经不能说话。眼泪挣开父亲紧闭的双眼滑落到洁白的枕巾上,一大滴就这一大滴,我明白这一大滴眼泪的分量,有父亲太多的不服气、想不到、不甘心和无奈…… 我没有去给父亲擦脸,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对准了窗外。我知道父亲的脾气,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流泪,尤其是家人以外的友人。父亲的执着和不服输的脾气凡是认识他的都知道,尤其是认死理。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一准的会走到底,哪怕是八匹大马也拉不回来。父亲是从事新闻通讯报道工作的,改革开放初期这个职业工资少的可怜,很多人都弃文从商了,可父亲就是喜欢上这份工作,一干就是四十多年。可以说父亲的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他热爱的新闻通讯工作。如今躺在病床上的他依然挣扎着想看报纸,我尽最大可能的满足着父亲的愿望,接下来的日子我主动承担下了夜间的陪护,妹妹是白天护理,妻子则担当起了买菜做饭的重任。 医院的夜晚,没有一丝的宁静,那些撕心裂肺的喊叫和痛苦的呻吟,让周围充满了恐怖。无助的乌云笼罩在医院上空,心情落到了低谷,临床的老伯又开始喘不上气来,低沉的?喘让我也受到了传染,压抑胸闷同时袭来,好在他的儿子及时插上了氧气。我陪护在父亲身边,时而给他喂几口温开水,时而给他捏捏肩膀和大腿,用热水给他洗洗脸擦擦身。父亲下巴的胡须长了,我小心亦亦地为他修剪。由于不能动,父亲很是难受,不时呻吟,整夜难以入眠。看到当年健壮的父亲,如今被病魔折磨得这么痛苦难受,我心痛如焚。我多想代他受苦,可恨自己又无回天之力,无法缓解他老人家的病痛,只能轻声安慰,做一些诸如喂水、擦身、捶腿之类小事,以绵薄之力,尽点孝心而已。 十天的治疗只是没了生命危险,其实病情也没有什么大的改观,根据医生的建议下一步的治疗就是康复治疗了,我和妹妹商量后,觉得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只能按医生的建议去做了。回到家里这付重担就落在了母亲肩上。母亲为我们这个家庭付出了全部,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从最初的患病到现在,母亲就完全失去了自由,除了曾经的柴米油盐围着锅台转,又增添了新的任务,那就是伺候父亲。母亲也是已近古稀的老人了,本来也已到了需要别人照顾的年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母亲说:摊上这么个事了,就要去面对。少时夫妻老来伴,我伺候我应该!妻子对母亲说:我们一起照顾。母亲的回答是:你们上班没时间,现在我还能动弹,等哪天我干不动了,就轮到你们了。母亲对父亲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每次做好饭母亲从来都是先端给父亲吃,而后再自己吃。父亲不能动弹,吃饭都要母亲一点点的去喂,父亲艰难的吃,母亲辛苦的喂,就这样一日三餐,日复一日…… 每次母亲给父亲喂完饭,父亲总是傻傻的憨笑,大概是对母亲的谢意吧!我知道越是这样母亲越是难受,母亲偷偷的回过头去,眼尖的儿子告诉我奶奶哭了,我低头不语,面对这一切居然不知如何是好。贤惠的妻子赶紧向前收拾碗筷安慰母亲,我也连忙给父亲正了正枕头,懂事的儿子*惯性的又去给父亲刷干净了尿壶……也许是因为这些爱的付出感动了上苍,奇迹终于出现。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关心下,父亲经过自己的锻炼也能下床踉踉跄跄的走路了,虽然很艰难但总归是能走了,看着站在院中憨笑的父亲,母亲又一次流下泪水,是幸福的泪水;激动的泪水;是付出后得到回报的泪水…… 然而,正当我们全家都陶醉在这个幸福之中的时候,不幸再次降临到父亲的头上。真是祸不单行,父亲从床上掉下来摔成了骨折,这无疑是对父亲的病情雪上加霜。现在父亲天天躺在床上,天天都要母亲来照料,看着因操劳过度日渐憔悴的母亲,我为之惭愧,但又很无奈。毕竟还有工作在身,哎!我只好以“忠孝不能两全”来为我自己开脱了。 单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