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春季,随着知青上山下乡的大潮,我来到大曹庄农场。那是一段青涩的时光,刚出校门啥也不懂,混混沌沌地过日子。经历了风凛水灌,沐浴了爆裂阳光。有惆怅迷茫,也有梦中希望。如今年过六旬,时常想起当年的情景,以下是几个片段。 (一) 初到农场 初到农场,六个人住在一间大宿舍里。这里是农场的总部大院,大约有一公里见方的面积,四周挖有三米宽的壕沟,挖出的土形成了一个土围子算是农场的院墙了,土围子上稀稀落落地长着各种不知名的树木。不防贼也不防盗,但能防止车辆通过。院子里有副业加工厂,有菜园,还有一片小树林。我所属的单位是一分场,从事大田生产。另外还有几个分场分布在总场三公里以外的地方。那时满脑子的新鲜和稀奇,精神亢奋,干一天活了,也不觉得累。吃了晚饭小伙儿们一起玩耍。我和阿生掰手腕,他输了。年轻人喜欢较劲,都有争强好胜的心理,秀民不服气也来掰,结果也败了。我哈哈大笑,你俩哪是个儿呀,快回家吃奶去吧。这可把二人惹翻了,他俩扑上来把我按倒在床上,又是咯吱,又是抓挠。我费尽力气,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用了洪荒之力终于翻过身来,三人气喘嘘嘘的。一阵折腾后,床歪在一边,他俩终于被我按在了床下。然后我开心地跑了……。 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一幕仍清晰地刻在脑际,想起来都提神,毕竟是青春年少活力四射啊。那时我刚过16岁,阿生14,秀民15,还都是孩子。哎,怎么有点以大欺小的感觉呀,对不住啦二位兄弟。彼时彼地是步入人生的新起点,与命运的较劲才刚刚开始。之后在各自的生命旅途中与命运的较劲才是更惊心动魄的啊。 (二) 冬灌 封冻时节,小麦要浇冬灌水。我常值夜班守机井,这活儿不错,只要保证机器正常运转能把水抽出来就行,裹个棉大衣在草席上一滚,困了还能眯一觉。这天又是夜班,听着柴油机嘣嘣地叫着,一个人感觉无聊,想去看看浇地的伙伴,就扛起个铁锨顺着垄沟向地里走去。水在垄沟里静静地淌着,垄沟边上挂满了冰碴。夜深了,月光洒一地。老远就看见眼镜哥和阿生正忙着改畦堵口。两人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我走近闲聊了几句,也帮不上忙,就站一边看着。 冬天浇地是个辛苦活,两人一班,负责垄沟畅通不跑水,麦畦灌满不留白地。大田往往高低不平,遇到地势较高的地块,超过了垄沟的水平线,那是很难浇的,垄沟里的水憋得满满的,这时最容易跑水。麦畦里水流的慢了,就赶紧巡着垄沟找跑水的地方,加上衣服穿得厚重,唉,看着都累。 正想得出神,眼镜哥说:“小林,困了吧,回井房睡会儿吧。”眼镜哥大我几岁,挺会关心人的,不像我没头没脑的。我嗯了一声,心想回井房挺远的,不如就地躺会儿吧。于是躲开几个畦,裹上棉大衣躺地上了。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喊:小林,井房的机子停了。我想糟了,起身往回跑,没几步就被垄沟绊倒了。啊,好凉,我惊得站了起来。井房的柴油机仍在嘣嘣地叫着。原来我做了一梦,是垄沟跑水把我给泡了。 (三) 菜园的秘密 一年后,我调到机务队,那时的大田生产已是机械化作业了。六人组成一个履带拖拉机组,农忙时俩人一班,三班倒作业。我和秀民常搭伴一起出车。为了工作方便就搬到同一宿舍了,就我两人。房间不大有前窗没后窗,夏天一到闷热难耐,又不像现在有空调有电扇,很难熬的。一天中午我俩说,咱到外面找树凉歇歇吧,屋里实在受不了。于是我俩顺着房前小道奔向农场大院的土围子。那里有几棵树,还有小风吹着。行走间路过一片菜园,里面那红红的圆圆的西红柿很是扎眼,我俩对视了一下潜了进去。哈,真好吃,平生第一次亲手摘柿子,而且专挑又红又大的。吃的时候,眼睛也不闲着四处张望,恐怕被人看见,也顾不得菜园里的闷热和虫子叮咬。我不知第一次做这事的人是不是紧张,反正我挺紧张的,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刺激和快感。不用说,我俩美美地餐了一顿。躺在树荫下,爽啊。第二天,还想去菜园,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但最终理智战胜了邪念,没有二次再做这样的事。 多年后,听说有人开着宝马到菜园偷菜被人捉了,好一顿奚落,真是颜面丢尽。其实我很同情偷菜的人,那就像喝酒打麻将一样成瘾了,曾经的qq开心农场偷菜不是还风靡一时吗,和钱不钱的无关。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至少要有理智和自律,不然就会变为一个人渣。 (四) 她和我 刚到农场不久,就有了她和我的传闻。 这不是瞎起哄么?我还不到17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会出在自己身上,要是一起说过话或是有过接触什么的,也算不冤。可这都是没影的事呀,别人可不管这个,连小伙伴们也开我玩笑。唉,偏偏我又是性格内向腼腆,有口难辩呀。不过这倒让我开始注意她了。 她性格爽朗,工作积极,为人正派,平时人们对她的评价也很好。她小我一岁,个子和我差不多,浓眉大眼的,身材也发育开了,感觉挺有亲和力的。而我瘦得猴似的,腰肥二尺三的裤子穿着都晃荡,要是站一块也显得太滑稽了,也不知人们怎么会把我俩连系一块儿的。那一年夏收时在大晾场晒麦子,天气炎热,水泼到地上冒股烟就没了。农谚说麦熟一晌,麦子在田间晚收一会儿,籽粒就会从麦穗中脱落导致减产。所以收割机抓紧抢收,麦粒会源源不断地运到大晾场。我们的工作就是卸下麦粒翻晒扬场,然后装麻袋入库,为第二天收获的小麦腾出场地。由于工作量大,外单位也有过来支援的。那天大晾场上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她也在其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神差鬼使我俩走到了一起。然后她对我说“第一次错了,怎么还错第二次”。我懵了,第一次错什么了?第二次又错什么了?自己错了什么竟浑然不觉,傻不傻呀。夏收是为了及时夏种,时间短任务重,十几天时间就要完成几千亩地的夏收夏种。这是一年中最繁忙最劳累的时段,忙乱中可能出了些差错,被细心的她看到了。按说我该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我一句话都没有,扭头走开了,看这破脾气,让人家怎么想啊。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可我知道她也在关注我了。 巧的是我们先后调到了机务队。农忙时一起出车,农闲时一块儿修车。单独相处的机会随处都有,天公作美啊。可是除了工作上的交流,我没事儿人似的,没一句题外的话。似乎在向人们证明那些传闻的谬误。然而她在我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了,我憋了一肚子话不知该怎么开口,有时也会深夜无眠。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溜走了。后来,没有后来了。天公不耐烦了,把机会给了别人。 谁能告诉我这是初恋吗?或是初恋的初级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