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烟火的可爱之处尽在于杯碟碗盏之中,在于素手烹调的娴静光阴里,在于“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的素简与清朴之间。 ——秦淮桑 (一) 晨起,去路边熟悉的粥铺,粥是金黄的小米粥,老板娘盛上满满的一碗,自己绰起一小碟盘,用竹筷挟上一棒腌制的咸菜置入,咸菜是盐水大疙瘩,刀工细切的,佐上花椒老醋等,一吃便上瘾。我喝相不雅,双手持粥碗,唇顺着碗沿常喝出嗖嗖的动静,说是喝,不如说是唇吸;喝上一口米粥,就上一口咸菜,咸菜常嚼出脆脆的声音,有时候,上下嘴唇咂出的声音,让身边的人颇多“微词”,自觉着我喝的粥比他们的香百倍。 说到喝粥,总觉着这“喝”字不如“吃”字香,文言十足,古典古色,一吃便来了精神,沾了文味,譬如:吃酒,吃茶。这粥也可用“吃”,这一吃便可把粥吃得喷香,像吃酒一样,可夸张地吃,浪漫地吃,直吃得酩酊大醉。宋代诗人杨万里《寒食梅粥》云:“才看腊后得春饶,愁见风前作雪飘。脱蕊收将熬粥吃,落英仍好当香烧。”诗人先看到梅花,再去熬粥,然后用干花“当香烧”,这大诗人肯定吃得浪漫至极。 李商隐《评事翁寄赐饧粥走笔为答》云:“粥吃饧白杏花天,省对流莺坐绮筵。”诗人坐在华丽的宴席上,面前杏花盈目,流萤耀眼,而一碗饧粥,自比小米粥好,也吃开了诗人浪漫的记忆:“今日寄来春已老,凤楼迢递忆秋千。” 日子里,若能把生活吃得有滋有味,也算会吃了。 (二) 冬日里,有阳光真好,拉开窗帘,放阳光进来,不温不火,让它暧昧地刺疼眼睛,以便苍老的手在眼睑上揉成一朵微笑的花。 最喜柳公权的书法,体势劲媚,骨力道健。趁阳光眷顾,展开手,于桌上铺开宣纸,宣纸下垫上打好的格子,砚里倒上一得阁的香墨,把羊毫温水化开,蘸足墨,凝神屏气,写上几张。若能得柳公书法之一、二,便也知足了,怎奈我字功太差,示于同事,皆不屑一顾,然自得其乐耳。 办公桌上有几盆花,说是花,其实有绿无花,常将隔夜的茶浇之,盆里早堆了层层厚厚的茶叶,用尺许的杆,常将之与土上下翻动,土壤肥的黝黑,花叶也壮的绿实,如是,土沃,叶绿,心悦。 (三) 从超市购得大个青萝卜一枚,萝卜洗净,将萝卜皮滚刀切成合适的块,置入盘;适度的香油、糖、盐拌入。锅中放入少许油,用小火加热,把切好的圈状红椒入锅炸成棕红;倒入盘中的萝卜皮中,拌匀即可。色香味俱全,晚餐时,斟上二两小酒,萝卜嚼得脆响,小酒吃得美香。 吃得起兴,把电视调到京剧频道,跟着哼上一句:“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 四) 桌上有书,泡一杯茶氤氲着,闻着泛黄的书页,即使不翻阅,心情也是温软的。 手机桌面上早设置了女孩秦淮桑的公众号《三分喜爱》,点开去读,便有生香的文字入目: “扬眉看风把书页里的句子吹老了,也不急着合起,只在页眉压一块石头,似乎这样风就不会把洋溢在字里行间的微香吹散。拖过一张纸,从从容容写下两枚字,“生香”,写得像花儿一样柔软。生香,生香,想想都觉得美好,轻轻念出来吧,倒像声音迤逦成溪流,溪流上面飘着碎碎落花,又婉转又流丽,惹人遐思” 菡萏老师说得好:“好的文字必是养在山水里的,从月亮里捞出几滴,随意洒落,已是清扬四溢,了无痕迹。这样的文字自是不用过多晾晒,养在自家阳台的瓦罐就好,春有紫燕,秋拥彩蝶,若能随风吹送,也必是荒郊里最美的一株。” 忽想起那日里读秦淮桑的《无花有酒》,文里叙述了一个*国梁主编的百人小品《酒之趣》,读到其中一段说,“某人将山梨封在瓮中,忘掉了,半年后园中忽闻酒气扑鼻,怀疑是看园子的偷偷在酿酒,结果并没有。那么哪儿来的酒味呢?找到了藏梨的瓮,打开一看,呀:都化为水”。秦淮桑评论道:“原来时光偷偷酿了一瓮好酒,藏都藏不住的酒香呀,就这么荡漾在空气里,就这么扑鼻而来,惹得人心醉神往。” 这些文字,竟然蛊惑我去做了这样的事情,那深埋在小院梅花旁的一坛二锅头,早该芳香四溢了吧。若某一天有君来访,偶然嗅到,即使不吃,也有故事了。 |